待她火急火燎地赶到县府,却看见杜重阳手足无措地立在谢攸宁房前。
“将军呢?”晚云忙问。
杜重阳讪讪,指了指屋子里。
晚云心里头仿佛吊了几个秤砣,七上八下,推门而入,一个身影几乎将晚云撞到。
“你总算来了……”谢攸宁一身酒气,站也站不稳,却睁着眼睛,“你去了何处?到处找不见你……”
说罢,他打了个酒嗝。
晚云忙一手撑着他,一手嫌恶地捂住鼻子。
杜重阳疲惫地说:“将军叫一晚上了,就是不愿睡,在下这才遣人去请郎君帮忙。”
说是去收拢兵马,原来是去喝酒……晚云心里翻个白眼,转头对杜重阳道:“仁济堂有特制的醒酒药,叫清明汤,烦请县令派人去取一副来。再让人去煮些香汤来,为将军擦身。”
杜重阳得以脱身,连忙应下。
谢攸宁死不肯承认自己醉了,推开前来扶他的仆人,听着晚云的话,嘴里念叨:“什么香,什么擦身……牵马来,我要去营中……”
说着,便要朝门外走。
仆人们又是劝又是拉,不敢让他离开。
晚云却不客气,径自上前,在他手臂上拧一把。
那气力很足,谢攸宁疼得嚷嚷叫起来,顶着两包泪眼看她:“疼!”
晚云尽力压下耳光醒酒的冲动,让仆人扶着他倚在榻上,胡乱脱去他臭烘烘的衣服。
里头还缠着先前做戏的绷带,晚云动手去拆,奈何她自己打了个死结,拆也拆不开,用刀子又怕伤了他,只耐着性子去解。
谢攸宁仰面靠在隐枕上,大着个舌头,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什么,
晚云不耐烦,瞪起眼:“闭嘴。”
奇迹般的,世界居然安静了。
谢攸宁无辜地看着她,仿佛一个听话的孩童,而她是个恶霸。
晚云只得将语气缓下些,道:“你乖乖的,先洗干净了再说。”
谢攸宁也不知听懂了不曾,仍眼巴巴地看着她。
没多久,仆人送来醒酒汤和热水。晚云交代他们先喂谢攸宁喝醒酒汤,再给他擦身,正要离开,却被谢攸宁扯住袖子。
他可怜兮兮地说:“你来。”
说罢,又打了个酒嗝。
那手指攥得很用力,晚云怎么扯也扯不开。她无法,只得暂且作罢。
仁济堂的醒酒汤跟别处不一样,虽然也浓郁,味道却清醒许多。晚云亲自给谢攸宁喂一口,他那舌头却似坏了一般,边喝边沿着嘴角往外流,胸前湿了一大片,最后索性吐了一地。
他这一吐,十分辛苦且彻底,最后吐得人都虚脱,就真的老实了。
晚云松了一口气,让仆人们忙将他扶回榻上,替他脱了衣服,给他清理。自己在外面候着,沐浴完毕,才回去。
谢攸宁被收拾妥当,兀自躺在床上。
出乎晚云的意料,他仍醒着。乌黑的长发枕在脑后,双眼望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晚云走过去,看了看他:“怎不睡?”
那醒酒药显然有了效用,谢攸宁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不复方才迷迷怔怔的模样。
“我今日杀了将黎的部下。”他平静地说,“我连自己的部下都舍不得杀,却杀了别人家的。他那些部下都甚是义气,今日与我在酒桌上喝多了,说起将黎叛变,堂堂七尺男儿便这么哭了起来,说将军不是那种等人……”
他的拳头突然重重砸了一下床板,声音低哑,带着怒气:“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将黎怎么能让他们失望?”
晚云看着他那通红的眼睛,知道他其实酒劲还没过。
她没说话,只掏出一块绢帕来,替他拭了拭眼泪。
“我当年像傻子似的逗他笑,我不知道自己蠢么?我就是想他开心些……”谢攸宁侧过脸去,吸了吸鼻子,“宇文家已经为他放弃所有了,他不开心,不好好做人,对得起谁……我这么想有错么?”
晚云心里叹口气,今夜自己是注定要给他当老妈子了。
她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没错,只是他眼拙,看不透。”
“我还巴望他悬崖勒马。他不知道我放走他,是拿了全家人的性命在赌么?六百条人命换他一个……他就这么走了,一句也不解释么?”谢攸宁的声音愈发哽咽,竟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孩子似的。
就这么走了,一句也不解释……
晚云不由想到自己。
当年裴渊离开她的时候,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没留下,干干净净。那时的自己,何尝不是像谢攸宁这样气恼和不解。
大约是起了同病相怜之心,当谢攸宁继续絮絮叨叨地说,晚云也不再有敷衍的心思,坐在一旁安静地听,偶尔回两句。
直到他说累了,晚云见他闭起了眼睛,吹灭床前的蜡烛。
“阿晚……”谢攸宁迷迷糊糊地说,“你开个价,做我的长史吧……”
晚云笑了笑,心想,做梦。
翌日是个大晴天。
谢攸宁睡一觉之后,生龙活虎,再不复昨晚那伤春悲秋哭哭啼啼的模样。
晚云从仁济堂来到县府里,谢攸宁见到她,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