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晚云忽而有些恍如隔世之感,鼻子又是一酸。
“我不能离开,”她小声道,“我要等阿兄回来。”
“就是他派人来打招呼,让我带你回去。”
晚云一怔。
方庆看着她的模样,身上的衣裳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了,仿佛刚刚流浪回来。
纵然心里有气,方庆还是不由心软。
“他若非念着你,怎会在百忙这种还想着派人来找我?”他说,“听话,回去吧。”
晚云望着他,擦了擦眼睛,终于点头。
因为戒严,凉州城里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坊巷和街市房门紧闭,街上人迹罕至。
晚云在洛阳长大,在她的印象里,城池有一副固定的模样。妇人们坐在坊门前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蜚短流长,街市上飘香的胡饼,有撒了芝麻和没撒芝麻的,有人不喜欢芝麻的油腥气。远道而来的胡商未及修整,赶在收市前抖开满是宝贝的包袱。
经过珍宝阁时,那院门紧闭,仿佛已经人去楼空。
回到仁济堂,方庆对她道:“从今日起,你就待在家中,哪里也别去。”
晚云低低应了个是。
昨夜的事,方庆没有另责备晚云。她却仍情绪低落,草草地梳洗一番,换了衣裳,便坐在自己房间里不出门。
方庆的妻子周氏做了一碗面汤端去给她,只见她抱膝坐在榻上,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周氏与晚云一向熟悉,这副神色,她是第一次在晚云的脸上看到。
“怎么了?”她笑笑,“你师伯说,齐王殿下还记得你?这岂非好事?”
听她提到裴渊,晚云又觉得内疚起来,眼圈再度发红。
“我……不该来凉州……”她吸着鼻子,低低道,“若不是因为我……宇文鄯和姚火生那等叛贼也不会逃脱……阿兄的大事就这么被我坏了……”
周氏将面汤搅了搅,放在一旁小案上:“你奔波了一夜,定是饿了,先把汤吃了吧。”
晚云没有动。
周氏道:“殿下若回来,说不定会找你。你若到时饿得一点气力也没有,如何去见他,又如何向他认错?”
听得这话,晚云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用袖子擦了擦,深吸口气,坐到小案前吃了起来。
可吃了两口,她又不由看向周氏。
“伯母……”她闷闷道,“我做下这些事,可会给师伯带来麻烦?”
周氏微微扬眉:“怎么,到底会为你师伯考虑了?”
晚云不说话。
周氏叹口气,道:“我十四岁嫁给你师伯,如今三十多年了,也算经过风浪。裴氏夺天下之时,凉州也乱的很,匪盗胡虏,过一阵便要闹一回。但有你师伯在,仁济堂上下硬是毫发无损。这般能耐,莫说凉州城中的百姓,便是朝廷也嘉许得很,不然朝廷又怎会对仁济堂这般客气?放心好了,在凉州,还无人敢不买你师伯面子,齐王殿下也是一样。”
晚云望着她,没再说话,少顷,继续吃面汤。
整整一日,都不再有裴渊的消息。
晚云独自待在房中,想了很多。
这八年来,她不可谓不上进,拥有了让大多数人都无法企及的学识和手艺,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也是因此,她有了来找裴渊的底气,希望能像许久以前那样,能与他朝夕相处。
但仅仅一夜,这自信就破灭了。
她当年曾问过裴渊,为什么自己不能留在他身边。
——“跟着我,你随时会没命。”那时,裴渊答道,“就像今日这般,你跟着我,也是累赘。”
累赘……
晚云想,裴渊确实聪明,一语成谶。
而梳理一番之后,她忽而清醒。自己离强大还有很远很远,虽然一心想帮裴渊,但如果不够强,就反而真的会成为他的累赘。
就像昨夜一样……
滴漏声声,丑时已至。
晚云一整日浑浑噩噩,想得太多,终是累了,蜷在榻上睡了过去。
房门支呀作响,迷迷糊糊间,她以为是风作祟。直至有一丝凉意佛开她的安全感,晚云顿感毛骨悚然,一下睁开了眼睛。
只见有个人影正反手关上门,慢慢走入灯光之中。
待看清来人,晚云长吁一口气。
是谢攸宁。
他略带歉意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谢攸宁所说地帮助,是让晚云借他一匹马。
晚云想到了他的马,狐疑道,“军营里有的是良驹,为何向我借?”
谢攸宁叹气:“我也知道你的马不好。”
“我问的不是这个……”
谢攸宁揉揉鼻子:“公孙叔雅当下让我听候发落,我的马和侍从都被收了,身上没有钱,又不能跟别人买……”
“既然如此,你要马做什么?”晚云警觉起来,“莫不是也要叛逃?”
“当然不是!”谢攸宁即刻否认,“我谢攸宁堂堂河西道右领军将军,永宁侯世子,岂会做出那等无父无君之事!”
见晚云仍然戒备地看着自己,谢攸宁只得道:“我与宇文鄯不一样,他家就剩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