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听闻齐王回府,张冼彻夜难眠。
第二日,他风风火火地来到书斋,将晚云招到跟前:“阿晚,你随我来一趟。”
他似乎很急,晚云只得停笔,跟随他离开。
出乎意料,他带晚云去的地方,竟是裴渊的官署。
当晚云望见那议事堂的灯影越来越近,一时有些发晕。
却听张冼朝近处拱手道:“公孙长史!”
刚从议事堂出来的公孙显笑着还礼。
张冼让了半身,让晚云上前拜见:“快来见过齐王府的长史大人公孙先生。”
公孙显定睛打量眼前的少年,笑道:“小郎君别来无恙,你我可真有缘。昨日刚到府,第一个见着的就是你,还未请教大名。”
晚云也没想到再次遇见他。
她对公孙显很有好感,是个读书人的模样,说话和气。没想到他竟然是齐王府的长史,从四品的官啊,放在整个凉州都督府都排的上序。
张冼没想到二人曾见过面,忙道: “这位是仁济堂方主事的外甥,名唤常晚,从东都来,写的一手好字,人也勤勉细心,医术更不用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长史问在下可有适合抄经之人,在下就即刻想到了他,将他带了过来。”
抄经?
晚云有些哭笑不得,张冼这算盘打得山响,那边的卷宗还未抄完,又给她拉来新活。
公孙显颔首:“原来如此。”
说罢,他微笑地看向晚云:“你从东都的仁济堂来?医圣文公是你什么人?”
晚云既乔装成男儿,自然不会说出真实身份,拱手道:“文公乃掌门,与在下舅父是师兄弟。在下一介小学徒,得了舅父帮衬,在洛阳药房中打打下手。”
话里话外之意,她不过一个小卒,什么也不是。
可张冼却捡到了宝,讶道:“原来方主事和文公是师兄弟?”
晚云干笑两声:“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掌门师兄弟很多,舅父不过其中之一。隔得远,走动少了,也慢慢疏远了。我在东都时极少听见他们提到舅父,可能凉州的小破铺子并不重要。”
张冼了然。
公孙显却依旧神色温和地打量她,笑道:“小郎君谈吐有度,确实一表人才。那经书,是我从殿下那里借了一卷经书,可我着实事务繁忙,小郎君若有空闲,不如替我誊抄一份?”
阿兄的经书。
晚云心头动了一下。
不等她开口,张冼已经先一步替她回答,“那自然好,给长史做事就是给殿下做事,阿晚,还不速去?”
议事堂边上的廊庑,议事堂里的争吵声纷沓而来。
晚云跟着公孙显路过,忍不住往堂上瞟。
院子里风大,议事堂的门虚掩着,只微微错开的直楞窗透出一点光。她的目光就紧随着直楞窗的一道缝扫过堂中,里头的人不少,一个脑袋、两个脑袋、一个鼻子、一双眼睛,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他。
心头跳一下,视线却被半掩的窗子隔开。
正当晚云着急,公孙显却步子一转,竟绕到了议事堂前,从门口经过!
晚云壮了胆子张望,一眼看见了端坐在正中的裴渊。
她窒住了呼吸。真的是他啊。
案前香烟袅袅。他似乎有些倦了,斜倚在榻上,单手撑着身子。
眼眉深深,都长开了,是放大的阿兄。
但神韵不会变,依旧是记忆中的他。尤其是蹙起眉头的模样,与当初批改她的习字时并无二样。
她故意放慢了步子,经过每道窗楞的时间更长些,再多看他一会儿。尤其是经过门前,门缝更大。堂中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香气。晚云细细辨别,只是普通的九和香。
原来他喜欢九和香,啧啧,果然有品味。晚云心想。
他着一身玄色澜袍,温柔的缎面泛着些许绀青,隐约透着鹤纹。腰间的皮带,嗯……看不清。头上,鬓角分明,分明劳累了一夜,没有一点儿凌乱,都一丝不苟地拢在紫玉冠里。
她可越看越觉得好看。兴许注视太久了,裴渊也察觉了异样,忽而抬眼,与她对了个正着。她心头打鼓,匆忙低下头,后退一步。
却听主人声音淡淡:“何人在外?”
公孙显早走过了转角。楼月从里头推门而出,看晚云紧张巴巴地缩在门边。
楼月眨眨眼,回道:“像是一个路过的州学生。”
堂中又恢复议事。
晚云正要往前走,突然,后面衣领被人扯住。
回头,却见是楼月。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你是个奸细?”
晚云忙道:“不是。”
“那在门外偷听作甚?”
晚云正待回答,只听公孙显的声音传来:“我说人怎么不见了,原来在此处。”
见他走回来,晚云如获大赦,小步跑到公孙显跟前:“我方才走神了,不曾跟上长史。又以为长史到议事堂去了,所以在堂外候着。”
公孙显宽和地笑了笑,随后对楼月道:“误会一场,他是来帮忙抄经的,你不可把人吓着了。”
楼月长眉一挑,不置可否,却戳了戳晚云的脑门:“是个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