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跃上房顶,但见每个檐角都已有人在把守,周遭倾斜的琉瓦合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他的位置正对着大殿中央,顺着天井看下去,殿内的情景一目了然,显然飘雪特别留了个开阔的方位给他,意下对他的信任,不言而喻。
飘雪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忙自己的去了。沧海见屋顶上其他侍卫都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不言不语,全神贯注,便也盘腿坐下,观察下面人来人往,做着各种准备,心道:“白天不审,偏要等到晚上审,刑部行事如此谨慎,不知是为了什么大案子?”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参与殿审的人才陆陆续续到位。坐在主审台的乃是刑部侍郎官楚涵理。左右各有两张金丝楠木高头大座,是为观审位,应该就是专为飘雪所说的大人物准备的。其下另有两列陪审座,共十二人,都是皇城各部有名望的代表。然后是数名书记员。再下面都是些幕僚戍卫,就只能在一边站着了。
众人一来便正襟危坐,或肃穆沉思,就算偶有交流,亦是低声细语,不敢稍有喧哗。又等了两刻,外头卫兵拉长了声音呼道:“南城王大人到!”
殿内众人皆应声起身,就连侍郎官楚涵理也是恭恭敬敬地肃立在主审台侧。南城王濯清涟衣襟清扬,飘然进殿,不等旁人开口,大咧咧地在左侧观审位坐了下来。
不久东城王吴啸傲和西城王范步燃先后到来,各挑了一个观审位落座。沧海心道:“原来大人物说的是他们。四大家族已来了其三,剩下的那个座位料来是留给那中山王的了。”
稍等片刻,果然外面卫兵长长的尾音响起道:“中山王大人到!”
一个紫衣老者缓缓走进殿来,神色冷峻,眉目含怒,头发分梳于两边,一半黑发,一半银发,配上整套紫色衣衫,颇有几分超现实的奇异感。四大家族中,几位家主虽然同样是王,但按年龄来算,东南西三王皆属同代人,见了中山王丁峻也得叫一声前辈。
楚涵理待丁峻落座,两边作揖道:“几位王尊,人到齐了,这就开始?”
东南西三王纯属旁观,只有丁家跟此案有直接利害关系,因此三人一起看向丁峻。丁峻眼皮都不颤一下,冷声道:“开始吧。”
楚涵理点头,回到主审台坐下,朗声道:“带人犯上来。”
令声沿着长廊通道一声声地递向西侧,那边正是天牢的方向。未几,锁链拖地声在墙隙间断断续续地传来。离刑殿近了,四名狱卒押着一人出现在门口。那人发丝凌乱,目光呆滞,却是那在狩猎大会竭力阻拦王睿的丁宇烁。
沧海微微愣神,没想到此案竟是与他有关。不过沧海毕竟是与舟山各路势力争斗过的人,对此类勾心斗角之事颇有心得,稍微深入琢磨了一下,便即恍然,忖道:“啊,对了,他在会上处处为难人家,王睿现在已经贵为皇子,自然是要找他算这笔账的。但丁家势大,中山王又是磐石国的中流砥柱,动了丁家,无异于动摇国家根基。一方是皇子,一方是重臣,但凡有一点处理不慎,那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对江山社稷影响巨大,非同小可。如此看来,此案果真是棘手得很,难怪四大家族的王都要来。”
丁宇烁一见丁峻,激动得大力拖拽锁链,叮铛作响,便要奔上前去,却被狱卒拉住,险些摔倒在地。那些小小狱卒执法之严,就算中山王当前,竟亦丝毫不留情面。
丁宇烁嗓子沙哑,想是在牢中惨哭过,此时递手朝向丁峻,叫道:“爷爷,爷爷,救我。”
丁峻见他神情委顿,想是吃了不少苦,眼中寒意一闪即逝,板着脸道:“叫什么叫,这里是公堂,有什么冤屈直说便是,哭爷爷告奶奶的,没的丢了我丁家的脸。”
丁宇烁当即收了泪道:“是,孙儿错了。”
丁峻道:“案子还没审完,这么着急认错干什么?你就乖乖等着楚侍郎问话,是你做的就说是,不是你做的,即便打断了腿你也不能认。”
丁宇烁有他几句话撑着,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中稍定,道:“孙儿明白。”
楚涵理闻言微微皱眉,忌于他的身份,欲言又止。吴啸傲笑道:“中山王在此,谁敢打断你的腿啊?再说楚侍郎向来秉公执法,又不会夹私用刑,屈打成招,你放心好了。”
丁峻哼了一声,道:“屈打成招,那是不把法理放在眼里了。倘若谁想趁我皇不在,胡作非为弄些冤假错案出来,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楚涵理脸色尴尬,又不敢出言驳斥,只好来一个充耳不闻。范步燃甚不耐烦,粗声粗气地道:“案子还没开审,就说什么冤假错案,未免有些先入为主了罢。”
丁峻寒声道:“西王此言,是嫌老夫多嘴了?”
范步燃仰天打个哈哈,道:“不敢。中山王威震朝野,就算打个喷嚏,那也能吓死一堆的人,所以我担忧哪,有人会误解中山王的意思,顶不住压力,无法公正地审判案件,那就不好了。嘿嘿,倘若谁想趁我皇不在,胡作非为弄些徇私舞弊的事情出来,范某亦难答应。”
丁峻脸色阴沉。这时濯清涟道:“咱们四人只是来观审的,案子本身还是交给楚大人吧。楚大人,请。”
楚涵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