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百姓,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太平教的人,驱赶着,抽打着往前走,哀戚的,绝望的求饶哭泣声不绝于耳。
容九沉目光悲悯的看着那些人,喉间有腥咸漫开,控制不住的低低咳嗽了起来。
“容九沉。”宁菀回头,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一手已经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来,倒出来一颗药丸来:“快点吃下去。”
容九沉还在低咳着,对着她笑笑,想告诉她没事。
宁菀就见他捂住嘴巴的指缝间,已经有血流了出来,双眸骤然紧缩,扣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刻,她脸色更难看了,压低了声音道:“不行,你必须要休息了。”
容九沉却是扣住了她的手腕,凝视着她的眼睛,低低的,哀求般的出声:“菀菀,不要让我睡,战斗结束之前,不要让我睡。”
“可你的身体告诉我,你已经撑到极限了。”宁菀双眸有破碎的光芒闪烁,声音沙哑。
他不能继续这样了,会出事的。
“那今天之前,好不好?”容九沉对着她笑,声音温和的商量。
“不好!”宁菀咬了咬唇,又急又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就这一次,算我求你,我之后一定都听你的。”容九沉目光软软的看着她。
宁菀被他看得心里一软,也没说话,动作粗暴的拿起药丸就要塞他嘴里。
可她手靠近他唇的时候,动作又变得温柔了下来,瞪着他道:“你说的最后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你跪下求我都没用。”
“好。”容九沉就知道他家小姑娘最是嘴硬心软,声音有些沉哑的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太平教的叛军马上就要攻城了,他怎么能在这个让她身处未知的危险之中。
“哼。”宁菀很想不理他。
可她哪里舍得,拿出帕子来,轻轻给他擦拭唇角的血迹,眼底满满的都是心疼,氤氲上薄薄的雾气。
容九沉看得心揪的生疼,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事,早一段时间,或者晚一段时间都好。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天色,一直都阴沉沉的,又往前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容九沉撑起风衣,将小姑娘整个都盖在了下头,她坐在他的跟前,小小的,就那么一团。
可就是这么瘦小的她,在关键的时候,又能撑起一片天,强大到让他心疼。
他轻轻的,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发。
小姑娘有些痒的缩了一下脖子,回头看着他,仰着头,对着他笑,只是这笑容,看得人心酸。
容九沉低低的叹息一声,温柔的抚上她的面颊,柔声道:“菀菀,该做的,能做的,咱们已经做了,剩下的,看天命吧!”
宁菀知道,他说的都对,他们已经为了救梧州,尽了最大的努力。
可作为和平年代长大的她,亲眼看到这么多无辜的百姓去赴死,心情的悲哀是无法言说的。
他们都不该死的,该死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是这些作乱的人,是这个该死的时代!
而他们,只是不幸的生在了这个时代。
前头,突然有吵闹声响起。
宁菀转头看过去,就见有头戴橙色头巾的人,拦住了天威军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长着大胡子,背后背着一把大斧头的男人,在大声的嚷嚷叫骂着:“无肆,别人抓到的人,都能去冲锋陷阵,就你抓到的不能,他们是你爹还是你娘,你要这么护着他们?”
天威军将军无肆,就那么坐在大象上,高高在上的睨着他,眼神冰冷如刀刃,薄唇轻启,道:“我跟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可不一样,他们既然选择了跟着我,就是我的人了。
我的人,我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不会让他们去冲锋送命的,你有意见,就去找教主!”
“还不滚!”老汤怒目圆睁,一声雷霆般的大喝:“让我老汤送你一刀吗?”
他说着,举起了手里的刀,身下的大象,也跟着甩鼻子,抬起来柱子一般的前腿威吓。
“你们天威军厉害!”斧头男不敢再叫嚣了,咬牙冷笑,一招手调转马头,道:“咱们走,找教主评理去。”
老汤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嚣张的哈哈大笑,身后的天威军士兵们,也跟着笑出声来。
不过很快,也就在那些人刚走了小半刻的功夫,又来了一群头戴黑巾的人。
为首的那人,看起来彬彬有礼,一副书生气度,拱手道:“天威将军,教主有令,所有被咱们抓过来的人,都要在前头冲锋陷阵,不得违抗。”
无肆这会儿坐直了身子,对着他拱了拱手,声音洪亮,气势十足,道:“军师,你回去告诉教主,我愿带着天威军的兄弟们,在前杀敌掠阵,我们要是不能第一个登上城头,我提头去见。
他们就是些平头老百姓,就不用去冲锋陷阵了,他们都死了,谁回木登寨给我种地。”
她这句话,就相当于是立下了军令状,也保住了跟着她的那些老百姓们。
宁菀听到这里,突然笑了,笑得悲哀,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