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沉吟半晌,面色沉重的靖江王突然朝着身后招呼了一声。
‘‘王爷。’’
很快,一道浑厚的声音便自茫茫夜色之中响起,同时还伴有沉闷的脚步声。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得一名侍卫模样的中年人出现在靖江王朱身后,正规规矩矩的冲其躬身行礼。
‘‘你即刻持本王印信,去面见广西巡抚王德尊,要求其即刻派遣大军,前往浔州平乱。’’
‘‘务必要在朝廷钦差到来之前,将叛乱解决。’’
终究是袭爵多年的靖江王,其见识远不是被娇生惯养的‘‘世子’’可比。
靖江王朱履祐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局势的危急。
无论是他授意浔州知州横征暴敛,还是靖江王府的‘‘秘辛’’,这两件事随便一件,都足以令其于凤阳高墙下终老,甚至于身首异处。
‘‘属下明白。’’
闻声,中年侍卫忙是毕恭毕敬的接过朱履祐递过来的令牌,小心翼翼将其藏在怀中之后便是急匆匆的离去。
作为朱履祐的心腹侍卫,他对于王府内部的一些‘‘龌龊’’事也是有所了解,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待到周遭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朱履祐又将目光投向了王府中唯一还亮着灯火的宫殿,耳畔旁还传来隐隐约约的谈笑声。
他知晓,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便是‘‘玉哥’’的住所,而这些隐隐约约的谈笑声,便是那些簇拥在其身旁的宗人们发出。
靖江王府作为大明诸多郡王中最为特殊的一支,享有各式各样的特权,例如靖江王亡故,而膝下又没有子嗣的时候,并不会如其于郡王那般国除,而是自旁系中过继一名宗室,承袭靖江王位。
在两百余年的传承中,靖江王府也积攒了不少爵位仅次于‘‘郡王’’的镇国将军,就连他这位靖江王,也拿这些‘‘亲戚’’没有太好的办法。
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靖江王朱履祐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脑海中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万历二十三年,彼时在位的靖江王还是他的父王朱任晟,但当时的靖江世子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兄长朱履祥。
但是好景不长,朱履祥被朝廷册封为‘‘靖江世子’’不久后便得了一场重病,随后药石难医,撒手人寰,留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
按照皇明祖训的规定,朱履祥病故以后,这靖江王府的继承人便应轮到其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的头上。
虽然心中悲痛难忍,但彼时的靖江王朱任晟还是打算按照规律,准备上奏朝廷,立这名尚在襁褓之中的孩童为‘‘靖江世孙’’。
值此关键时刻,身为朱任晟的嫡次子朱履祐以侄子尚且年幼,日后怕是难以服众为借口,说服了自己的父王,改立自己为靖江世子。
彼时的万历皇帝正忙于‘‘国本之争’’,自是没有心情理会这些藩王的家务事,当时朝堂的官员们在收受了靖江王的贿赂以后,也是对此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身为朱任晟嫡次子的朱履祐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靖江世子,并得以在万历末年成功袭爵。
虽然将自己的次子改立为靖江世子,但靖江王朱任晟却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死去的嫡长子,故而亲自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嫡孙’’养育在身边,并为其取名为‘‘玉哥’’。
因为宗室取名都要上奏宗人府,报予朝廷知晓,而‘‘玉哥’’的身份又颇为尴尬,一旦被朝廷所知晓,自己昔年犯下的过错也会闹的人尽皆知。
故而朱任晟尽管对自己的嫡孙十分喜爱,但也始终没有将其公开,更没有上奏宗人府为其取名,只是以‘‘玉哥’’称呼。
当然,‘‘玉哥’’的存在,也成为了靖江王府公开的秘密,甚至就连广西当地的一些官员都是有所耳闻。
但在各种各样的原因下,这些官员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全将其当作靖江王府的家务事。
就这样,在朱任晟的保护下,‘‘玉哥’’顺顺利利的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
但是随着其年龄的增长,‘‘玉哥’’也逐渐弄清了自己的身份,知晓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靖江王府的接班人。
而抢走自己王位的,就是记忆中对其始终板着一张脸的‘‘叔叔’’。
同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靖江王府中陆陆续续有宗室开始簇拥在‘‘玉哥’’身旁,隐隐与他这位靖江王分庭抗礼。
为了与其对抗,也为了拉拢府中那些摇摆不定的宗人,朱履祐故而开始大肆敛财,为自己的‘‘世子’’铺路。
毕竟‘‘玉哥’’的存在终究是个隐患,自己袭爵多年,又是得到过朝廷册封,名正言顺的靖江王,也不怕其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但若是自己百年以后,‘‘玉哥’’选择将府中的秘辛捅破,报予朝廷知晓,这局面便是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