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三。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伴随着自山西而来的八百里加急的驿马,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功败垂成,朝廷已然占据塞外归化城的消息便是传到了几百里外的京师。
如此突然的消息,犹如一团烈火,迅速点燃了京中众人本有汹涌的热情,除却在朝野上挥斥方遒的衮衮诸公之外,就连市井之中的百姓也不免议论纷纷。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尽是京师百姓兴奋的议论声,整个京师笼罩在惊喜的气氛之中。
自太祖于南京建国称帝以来,朝廷不知在蒙古鞑子的身上吃过多少亏,就连这所谓的"九边重镇"以及愈发宏伟的长城,其建立初衷不都是为了防御关外的蒙古鞑子?
不提早年间那场令得大明国本为之动荡的"土木堡之变",就连几十年前,作为大明国都的北京城都曾被土默特首领俺答汗兵临城下,成为了大明永远抹杀不掉的耻辱。
说来嘲讽,塞外那座巍峨的"归化城",便是俺答汗"投降"朝廷,被封为"顺义王"之后的赏赐。
但出乎京师众人的预料,紫禁城中的天子对于此等"举国同庆"的捷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仍是如同平定建州女真那般,由勋贵之首英国公代替自己祭祀天地,告慰太庙。
而朱由校本人则是依旧每日向兵部及户部询问陕北战事进展,其重心仍是放在三千里外的河套平原之上。
距离总督王在晋传回"捷报"已然一月有余,就连王在晋本人也已然于前些天顺利归京,但潜逃至河套平原之上的女真鞑子仿佛凭空失踪一般,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在天子的高度关注之下,大明这艘战争机器仍是在高速运转着,兵部及户部一众官员均是咬着牙坚持,心弦高度紧张,没有敢松懈下来。
...
乾清宫暖阁之中,一身常服的朱由校正在司礼监秉笔的陪同下,默默打量着身前的大明疆域图,眉头紧锁的同时,脸色也不太好看。
司礼监秉笔此时的神情也是颇为紧张,纵然他终日陪在朱由校身边,但也没有料到天子对于那些"建州残余"的执念竟然到达了如此恐怖的程度。
纵然三边总督孙传庭不断派人来奏,声称建州女真残余的青壮不过万余,断然无法卷土重来,但身旁的天子仍是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斩草除根"的命令。
彼时朱由校脸上的狠辣程度令得"见多识广"的王安都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赵吏脸色同样有些迟疑,在他的潜意识里,朝廷在茫茫草原上,如此大费周章的寻找建州残余无异于大海捞针,十分没有意义。
但他身为天子鹰犬,对于皇帝的意志却是丝毫不敢违背,如若不是朱由校不准,怕是他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早就再度动身,前往三千里外的陕北,刺探军情了。
"陛下,三边总督上奏,我朝廷王师进入河套平原之后,周边蒙古部落尽皆望风而降,无人敢兴兵作乱..."清了清嗓子,赵吏小心翼翼的向身前皇帝汇报着"厂卫"的情报。
虽然天子委任了南京守备太监魏忠贤监管东厂,但其终究是常年坐镇南直隶,故而他便当仁不让的指染了些许东厂的权柄。
见得皇帝面不改色,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赵吏又紧接着说道:"自朝廷的赈灾粮运至延安之后,十数万流民便是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再没有闹出乱子。"
听得此话,始终面无表情的天子终是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其余府县呢?宁夏及甘肃可有乱子?"
虽然他已然将洪承畴及袁应泰分别派遣至甘肃及宁夏坐镇,但正所谓"皇权不下乡",在这个执行效率极为低下的时代,难保下面的官员不会故弄玄虚。
就比如兰州城中的"会宁王",身为大明宗室,竟是联合城中的其余几家宗室,仗着甘肃巡抚一职空悬许久的缘故,只手遮天的贪墨朝廷赈灾粮食,继而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后续的陕西民乱。
有如此前车之鉴,朱由校始终不敢彻底放下心来,毕竟依着"后世"的经验来看,这广袤的陕北在明末这段时期就如同一个火药桶,随时有"爆炸"的风险。
"回陛下,西安府有秦王坐镇,当是出不了岔子;庆王及肃王那边也是主动上了折子,声称定然会约束好府中下人。"
"朝廷自吏部及督查院派出的巡按御史已然悉数赶至陕北各府县,应是能保证陕北的稳定。"
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锦衣卫指挥使将"表现"的机会让给了身旁的司礼监秉笔。
"继续盯着,不要放松警惕。"
不置可否的吩咐了一句,朱由校动作有些迟缓的自案牍后起身,在王安的搀扶下,缓缓行至半开的窗柩旁。
已是十一月中旬了,宫中早已按照往年的惯例,早早点起了火龙,故而纵然窗柩半开,城外寒风凛冽,但暖阁中众人仍是没有半点寒意。
"给孙传庭去个信,若是在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