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晴。
虽然京畿之地已然渐渐有了凉意,但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仍是在朝阳的注视下光彩生辉,令人心旷神怡。
虽然今日不用上朝,困扰朝廷数月之久的陕北乱局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但一向爱睡懒觉的朱由校仍是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在结发妻子张嫣颇有些幽怨的眼神中逃离了翊坤宫。
被有些凛冽的晨风一吹,朱由校残存的睡意瞬间便是一扫而空,逃也似的回到了乾清宫暖阁之中。
因为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请降"一事,他已于日前命令宣大总督杨肇基回京述职。
今日,便是杨肇基奉旨面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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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宫城下,已有数年未曾回京的宣大总督杨肇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既无心欣赏周遭的宫城景致,也懒得应付身旁小太监的恭维,只是默默的低头赶路,琢磨着待会与天子的奏对。
许是瞧出了杨肇基的心不在焉,亲自从旁引路的司礼监秉笔忙是朝着周遭小太监使了一个眼神。
顷刻间,叽叽喳喳的恭维声便是消失不见,只剩下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在众人的耳畔旁回荡。
过了好一会,后知后觉的杨肇基方才反应了过来,心道不好,他竟是忘了身旁为其引路的内侍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
"王公公,下官有些失神了,还请公公见谅。"
虽然是武将出身,又常在边关坐镇,但最基础的"人情世故",也算官宦世家出身的杨肇基还是懂得。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他虽然已然官至宣大总督,乃是天启朝有数的重臣,但若是得罪了身旁的老太监,也是不小的麻烦。
话音刚落,一旁的司礼监秉笔便是摆了摆手,一脸诚恳的说道:"总督言重了,这是哪里的话。
"如若没有总督坐镇地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恐怕就睡不好觉了。"
随后也不待杨肇基有所反应,司礼监秉笔便是领着周遭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太监朝其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见得王安的神态不似作假,总督杨肇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边冲其还礼,一边心生感慨。
难怪就连朝野中那些一向不喜阉人的"正人君子"对王安都没有丝毫攻讦,这位王公公果然会做人。
经此变故之后,本是有些拘谨的宣大总督也变得放松许多,兼之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刻意"讨好",故而相比较刚才,气氛倒是热切了不少。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巍峨的乾清宫便映入众人的眼帘,朝着身旁的武将轻轻点了点头,司礼监秉笔便缓缓登上了白玉阶,朝着紧闭的朱红色宫门微微躬身:"陛下,杨总督到了。"
"宣。"
片刻之后,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巍峨的宫殿中传出,紧闭的宫门也被数名小太监由内而外的缓缓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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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杨肇基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初次陛见时相比,如今的杨肇基已然是手握军政大权的地方总督,放在整个天启朝也是有数的封疆大吏,但面对着朱由校的时候,其更是心潮起伏。
洪亮的声音在偌大的乾清宫暖阁中悠悠回荡,竟震的角落处火盆中的火苗都有些闪烁。
"爱卿一路辛苦,免礼平身。"
仔细观瞧了身前的武将片刻,早已等候多时的朱由校缓缓自案牍后起身,在杨肇基有些惊愕的眼神中,亲自将其搀扶而起。
"臣,谢陛下!"
许是许久没有身着常服了,杨肇基身上的官袍竟是有些凌乱,朱由校轻轻为其抚平了褶皱之后方才示意其落座。
"爱卿在宣大一向可好?"
待到杨肇基落座之后,朱由校并没有选择回到案牍之后,而是示意司礼监秉笔为自己搬来了一把座椅,与武将对面而坐。
"多谢陛下关心,臣惶恐!"
闻听天子没有率先询问近些天"喧嚣不止"的蒙古大汗请降一事,反而是关心起自己的近况,本就心神激荡的武将更是胸口起伏不止。
彼此寒暄了片刻,待到司礼监秉笔为二人送上一杯热茶之后,朱由校方才缓缓出声问道:"爱卿觉得蒙古大汗请降,是真心还是假意?"
虽然朝野上下都觉得蒙古大汗乃是真心归附,甚至就连朱由校都在众人的影响下有些松动,但出于与生俱来的谨慎兼之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此前所展出来的"野心",经过一番深思熟悉之后,朱由校还是决定将杨肇基召回京师,当面听一听这位宣大总督的意见。
"回陛下.."听到天子提起正事,杨肇基也是隐去了脸上的激动,转而露出了思虑之色,有些迟疑的拱手说道:"近些年草原旱灾严重,察哈尔部不断北迁,又接连遭受重创,眼瞅着就要入冬,主动归附我大明倒是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