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尔等有何方略。"
沉默了少许,皇太极粗粝的声音突然于汗帐中响起,他的脸上满是狰狞,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一般。
自从他们建州女真"背井离乡"来到这河套平原之后,二贝勒阿敏和范文程罕有如眼下这样,态度如此一致的时候。
他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辈,既然范文程和阿敏都是赞成出兵,他自是不会迟疑。
毕竟这大金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若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这汗帐中没有人可以幸免。
"父汗,我等应即刻起兵,踏平榆林城,杀光城中的明军,以报昔日之辱。"
见得自己的父亲已然笃定主意,汗长子豪格便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声音中充斥着掩饰不住的恨意。
曾几何时,他们大金威震辽东,令得百万汉民为之臣服,逼得辽东经略熊蛮子也不得不固守沈阳城,凭借着城中的火炮方才能阻挡他们女真勇士的脚步。
可前后不过数年时间,他们大金竟然会"望风而逃",不敢与那些如猪狗一般的官兵野战,这是何等的荒诞。
"够了!"
"你还想去试试明军的火炮不成?"
理清头绪的皇太极脸上满是失望,声音更是有些严厉,朝着被自己视为继承人的长子喝道:"现如今可没有汉民和蒙古流民为我大金充当炮灰了。"
纵然是他们大金最为巅峰的时候,攻城也并非他们的强项,一向都是凭借着自此处裹挟的汉民和蒙古流民消耗明廷城中的弹药,再凭借着女真铁骑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切断明廷的援军,继而围城。
时光境迁,他们大金早已不可同日而比,堪称立国之本的"红黄鞑子"已然在赫图阿拉城外损失殆尽,余下的这些勇士已然是他们大金最后的"本钱"了。
"大汗,明廷火器虽是犀利,但眼下陕西已然乱做一团,榆林城中守军定然人心惶惶,怕是不足为虑。"范文程猛然抬起头来,深深的瞧着上首的女真大汗:"依奴才愚见,倒不如集中全部兵力,强攻榆林。"
虽然榆林城中有不少劳什子"秦兵"作战,但依着他对明廷的了解,那些精锐士卒怕是早已被抽调,赶往各地平乱,就如同昔年辽镇告急,万历皇帝自九边重镇抽调精锐赶赴辽东一样。
这些天,他们大金也并非无动于衷,也制作了不少攻城器械,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盾车"也制作了不少,相信定能起到奇效。
"只要我大金能够拿下榆林城,便能将延绥镇握在手中,届时便可与那些乱军互成掎角之势。"
范文程的声音满是激动,但眼神却是有些冰冷,非"攻城掠地"这等大捷,已然难以令他们大金起死回生。
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胜在其数量多,定能让明廷不烦其扰。
事已至此,他们大金若是还想着"徐徐图之",哪里还有卷土重来,乃至于绝地翻盘的机会。
"不行!"
"若是明廷没有将城中的秦兵撤走,凭借着城头上的火炮坚持一段时日,待到那些骑兵腾出手来,便是我大金的末日。"
话音刚落,济尔哈朗有些尖锐的声音便是自汗帐中响起,他不算魁梧的身躯一抽一抽,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见得济尔哈朗如此反应,帐中的文武皆是一愣,随即便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与其嫡亲兄长阿敏相比,济尔哈朗的确有些"不堪"。
没有理会状若疯癫的济尔哈朗,范文程的心中满是鄙夷,他们大金早已到了穷途末路,却仍想着"徐徐图之",如何能能够秽土重生。
他死死的盯着上首的皇太极,等候着大汗的决断。
"这是我大金最后的机会了。"面色变换许久,皇太极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便依范先生的,我大金强攻榆林城。"
"大汗?"济尔哈朗不由得尖叫出声,一脸的惊愕,倘若他们大金在榆林城外受到了阻碍,一切雄图霸业可就全完了。
或许是觉得此举太过于凶险,无法说服帐中众人,范文程迟疑了少许,又补充了一句:"依着眼下的情报来看,延安城外的那群乱民已然围城多日,怕是不日便有结果。"
"我大金可观瞧延安城外局势,而后强攻榆林。"
哗!
此话一出,原本如冰雪一般冷凝的汗帐顿时消融,济尔哈朗铁青的脸色也是缓和了不少,随后便是忙不迭的点头,生怕范文程反悔一般。
"此举,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
这一次,迟疑的人变成了二贝勒阿敏,毕竟那群乱军已是围城一段时日了,明廷的精锐随时有可能出现在榆林城外。
以那些官兵的战力,又有"剿匪"总督王在晋轻易坐镇,怕是轻而易举的便能将这群"乱军"平定,随后便是拼着不理会陕西其余府县的乱军,转而先对付他们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