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沈阳。
天色才微微放亮,沈阳城外十里处的建奴军阵中便升起了阵阵炊烟。
辽东经略熊廷以及他身后的辽东文武踩着有些泛红的青石板,登上了沈阳城头,神色有些难看。
这几天的时间里,建奴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攻城,但每天都会派出一部分人马佯攻,消耗沈阳城中的箭矢与火炮。
故而眼下沈阳城中的粮草虽然充足,但是箭矢火药却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尤其是前两天,建奴的军阵中赫然多出了几门回回炮,将城垛炸开了一个小的缺口,造成了短暂的混乱。
"经略,这些建奴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咽了咽唾沫,满桂有些苦涩的说道。
眼下沈阳城外的沟壑早已被填平,可是建奴丝毫没有大举攻城的意思,只是每日派兵袭扰,令得他们烦不胜烦。
几天折腾下来,沈阳城中的将士们早已是筋疲力尽。
"呵,这老酋当真是狡猾,估计是想将我们困死在这沈阳城吧。"
熊廷弼眼神发寒,自嘲了一句。
从建奴围困沈阳第三天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这次老酋似乎是长了教训,不求一举拿下沈阳城,反而是玩上了兵法,希望沈阳城不攻自破。
虽然眼下沈阳城粮草充足,将士们也整装待发,但是在建奴围困沈阳城的这几天中,城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悲观的声音,从某种程度上动摇了一丝军心。
"督抚,不若末将率军冲杀出去?"
错落熊廷弼一个身位的辽东总兵尤世功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狠辣,主动进言。
这样一直困守,着实有些憋屈。
若是一攻一守,有来有往也就罢了。
偏偏每天建奴都是大军压境,最后却只是派遣轻骑袭扰了事,令得严阵以待的明军不堪其扰。
"不可,眼下情况不明,绝不可肆意而为。"
未等熊廷弼出声,辽东巡抚袁应泰就一瞪眼,否拒了尤世功的提议。
"不对,建奴似乎是要来真的了..."
熊廷弼没有理会身旁两名心腹的打岔,反而是瞳孔猛地一缩,身躯隐隐的有些颤抖。
闻听此言,沈阳城头上的一众文武连忙顺着熊廷弼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知从何时起,远处的建奴军阵中突然传来了阵阵怒吼声,旌旗招展,阵列变换。
身着重甲的建奴士兵们推着有些笨重的盾车,正缓缓的朝着沈阳城方向而来,在他们身后乃是身着白甲的巴牙喇为他们压阵。
建奴终于派上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法宝。
自老酋起兵反明起,之所以能够纵横辽东,过关斩将,节节胜利除了靠着麾下自诩为天下无敌的女真铁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法宝便是这有些笨重的盾车。
建奴自深山老林中砍伐树木,制成数寸厚的木板,再配上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皮,制成盾车,用以阻挡箭矢。
这盾车原本是建奴昔日攻城掠地的制胜法宝,但是在建奴取得萨尔浒之战的胜利后就逐渐在正面战场失去了踪迹,万没想到今日竟重现沈阳城外。
此时沈阳城头上的文武已经有人脸色发白,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备战吧。"
长叹了一声,熊廷弼快速的镇定了下来,脸色平静的朝着身旁的等人吩咐道。
虽然建奴将看家的法宝都掏了出来,但是熊廷弼没有丝毫胆怯。
建奴就凭这些盾车和城外寥寥的回回炮,就想要拿下巍峨的沈阳城,还是有些自不量力。
"经略,建奴这是失去耐心了吗?"
建奴军阵越来越近,但是袁应泰等人反而愈发的冷静,甚至还有心情谈笑一句。
他们刚刚只不过是短暂的错愕了一阵,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没有丝毫恐惧与胆怯。
"估摸着是想给我们一点压力,好让我等派人传信增援..."
闻听此言,熊廷弼的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笑容,有些淡然的说道。
他自然是早已识破建奴的诡计,现在他只是有些担心广宁的援军。
万一广宁一旦派兵来救,那么一场野战便不可避免。
"放炮吧。"
虽然城中火药已经不是那般的充足了,但是眼下的局势已经不允许熊廷弼犹豫了。万一真的被建奴将那些盾车以及云梯运抵到了沈阳城下,说不定建奴便会一拥而上,作势拿下沈阳城。
到了那时,可就追悔莫及了。
一声令下,沈阳城头上顿时再度响起了冲天的怒吼声。红夷大炮再度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将自己的能量,一丝不苟的倾泄到沈阳城外的建奴军阵中。
待到黑烟与浓雾散去之后,众人有些错愕的发现,建奴军阵中的盾车仅仅是折损了两架,令得这两架盾车后方的建奴们哀嚎连连,可是其余盾车依旧不为所动,还在缓缓前行。
不用熊廷弼吩咐,沈阳城头的炮手们很快就调整了方向,再度发射。
砰砰砰。
又是一轮齐射,掀起了漫天黄土。
原本已经有些暗红的土壤,再度浸入新的鲜血。
"满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