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弥彦感受着手心中似有还无的酥痒感,一抬头正撞上褚藉那对令人生厌的眸子。路夫子一走,那些等着看褚藉挨罚的纨绔也没了兴致,纷纷离开了稷夏宫。此时大殿上就只剩弥彦和褚藉两人了。
弥彦微笑着注视褚藉的双眼,让褚藉有些意外。遇到的人里不害怕自己眼睛的,除了他的小丫鬟,就只有弥彦了。褚藉紧张的想要在弥彦的表情中找出些破绽来,但很可惜,弥彦的神色依然是那么从容。
“你不怕?”褚藉终究还是没忍住。
弥彦终于变了神色,疑惑道:“怕什么?”
“我的眼睛……”
弥彦忽然大笑起来,与刚才的从容判若两人:“你的眼睛挺有意思的,两个瞳孔,话说你平时看东西会看成两个么?”
褚藉也乐了,十五年了,从没有人和他开过玩笑,更不要说拿他的眼睛调侃了。小丫头的确很好,但她对褚藉总有一种奴婢伺候主子的谦恭。尽管褚藉屡次三番的告诉她不要这样,她也只是口头答应着,然后继续谦恭。
弥彦不一样,褚藉从他的眼中没有看出歧视,他穿的那件洗的发白的锦袍在弥彦的华贵云锦边上也并不让他觉得局促。他不懂什么是朋友,但此时他觉得弥彦便是他的朋友。
许多时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今天弥彦帮了他这么大的一件事,和他成为朋友应该不怎么过分。
“不会不会,我长多了一个,看东西只会更清楚。”
这一点褚藉并没有胡说,他的眼睛在史书上称为天生异象。这样的人在古代也曾有过,像休国的始皇帝刘祯就是和他一样的眼睛。他也因此将刘祯奉为榜样,也正因如此他今天才会在讲堂上顶撞路夫子。
双瞳的皇帝都是英雄,从古至今一共出现过五位双瞳的皇帝,两位成就了霸业,倒有三位亡了国。双瞳从此就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不详,也有人认为这是成事业者的标志,但不可否认的是——双瞳是帝王之相。
这样的传闻褚藉也听过不少,但他从不放在心上,像他这样的出身是绝不敢奢求焦兰殿上那座龙椅的。他此生只有两个愿望——一是统领大军扫平漠北,二则是查明母亲死亡的真相。
“书上说你这眼睛是天生异象呢,也难怪你能说出扫平漠北这样的豪言壮语来。听我爹说,皇帝当年也说过要扫平漠北,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你作为陛下的皇子,褚藉,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显现你父皇的心愿,到时候我一定会手执长刀跟在你的马后,而你放心厮杀便是了。”弥彦忽的正式起来,言语间满是真诚。
“为什么?”褚藉的声音低了下去,眸子却亮了起来。
“什么为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相信我?”褚藉的声音更低了,他一向如此,像只躲在角落里的小兽,既渴望旁人的关心又放不下心中的警惕。
弥彦一脸疑惑:“为什么不能相信你?你的眼睛中有能让我相信的东西,这就足够让我相信你了。”
褚藉的眸子更亮了,弥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天快黑了,回家吃饭吧。”
褚藉的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念头:“去我那里吧,估计彩七早就做好饭在家都等急了。”
“好啊。”弥彦也不谦让,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他的邀请。
褚藉却后悔了起来,他的南苑从来没有来过客人,一直以来都是他和彩七靠着他皇子的内俸勉强过活。现在因为自己失口邀请了弥彦,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来招待这位洛川王世子了。
“怎么不走?去你家你让我带路啊?”
褚藉苦笑一声:“要不今天就算了吧,等改天我请你去宫外的酒馆里。”
弥彦来顺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关于这位皇子的传闻他自然也是听了不少,可他没想到褚藉的日子竟会窘迫到这个境地。他犹豫了一下,说:“改天干嘛,就今天。吃不吃饭的不打紧,主要是想去你家里看看。”
褚藉也犹豫了一会:“好吧。”
褚藉的南苑,坐落在皇宫东南边的角落里,它的东面和南面紧挨着朱红色的宫墙,高大的宫墙正好把阳光隔绝的严严实实,整个院子因此看上去阴森森的。没有铺就青石板的地上总是湿乎乎的,不走人的地方青苔在其上肆意生长。倒是院子中央的一棵大柳树长势极好,弥彦约摸得有两人合抱粗细。如少女般柔顺的柳枝松垮垮的垂在地上,在酷热的六月看上去使人格外清凉。
让弥彦颇为疑惑的是,这个季节几乎所有的柳树上都落满了鸣蝉,可褚藉院中的树上却听不见一声蝉鸣。
柳树下,少女正专注的拿着树枝鼓捣地上密密麻麻的小洞,那是蝉蛹蜕变成蝉的必经之路,弥彦也终于明白了这棵柳树上冷冷清清的原因。她的身上,是一件和褚藉穿的差不多的劣质锦袍,只是洗的更白一些。
“彩七,我回来了。”回到家中,褚藉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温柔了下来。
少女听到熟悉的声音,匆匆转过身来,却是不说一句话,只是把手伸到褚藉面前,她的脸颊粘着些泥土,想来刚才太过专注没注意到,只是抿着嘴傻笑。
“四个?”褚藉问道。
少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