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面颊沾了尘土,身上脏兮兮地,狼狈得紧,看上去像一只从狼堆里爬出来的小狼孩,桀骜不驯。
他咬住了下唇,很是理直气壮地说:“我的箭,明明已经射到靶心了。”
先前那几个挑衅他的公子哥见文半梦来了,忍不住也上前凑热闹,马绍勾住他的肩膀,笑道:“文将军,您别见怪,这小子脑子有些问题,他那破弓,怎么可能射中靶心嘛哈哈哈。”
几个贵子哄堂大笑。
萧海琅撇开他们的手,语气似淬着冰,“我没骗人!”
文半梦看这情形,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来人,将考生们使用过的靶子摆上来。”
几个手下立即得令,考场的靶子作为学生们考试的证据,在半年之内都是会保存完好的。
一堆考生的成绩齐齐地摆了一排,文半梦拧眉看着这些靶子,问:“哪个是萧海琅的?”
副考官很是为难,“将军,萧海琅那箭根本都没射中靶子,你别听他胡说了,难不成下官还能蒙骗将军您吗?”
“……不好说。”
文半梦一句话顶得他哑口无言,身后看戏的朝阳掩唇一笑,怪不得文半梦主动去帮那个脑子不好使的草民,原来她自己就是这种人。
说话也不留情面。
如果是旁人,朝阳一定十分讨厌,但如果这个人是文半梦,貌似好接受了一些。
没办法,副考官兀自叹了口气,吩咐他们将萧海琅的靶子拿上来。
萧海琅的靶子扔上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靶子已经裂成两半,唯有靶心红点斜边直直地插了根木棍。
“将军,您说这该怎么判,他那箭根本没插入靶子上,就是根木棍,这……恐怕不能算成绩吧。”
“……但你们之前也没说这不算啊。”萧海琅站在一旁小声的辩驳着。
文半梦拾起那靶子,瞧了几眼,回头看他,“这真是你干的?”
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萧海琅面色一红,还是点点头:“是、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夫子说了,在敌人面前不能露怯。
萧海琅在村里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是镇上的大官来了,他也不带眨眼的,但不知为什么,在文半梦的面前,他的气势总是矮了一截。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超过她!
文半梦将那靶子随手扔在地上,“不错!你先是将铁箭折断,又利用风的力道,将箭把插入靶子,很好!”
副考官听她这么说,下巴险些没掉在地上,“将军,规则书说了,只要箭没进靶子,就不能算,他这……”
她拔起那箭,亮在他的面前,“谁说铁头的部分才是箭,能射中敌人的,才是真的箭。”
箭本就是为了保卫疆土而生的,如果将士们不能利用好手中的箭的话,只死板地讲究规则,那这箭还有何意义?
她很欣赏这个人,能在最后的时间内,不骄不躁,想出这种主意。
文半梦都这么说了,副考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文将军才是真正的主考官,就算她有意偏袒,他身为下官,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便宜了这没脑筋的毛头小子,一天被帮了几次。
马绍几个的笑容更是僵在脸上,“什、什么,这也能算?将军,您这是偏袒……”
要是连他这种草民都晋级了,把他们这些名门贵子的脸面往哪放。
文半梦斜睨着他,“若是你不服,不如也用一下他的弓箭比比?”
马绍顿时噤若寒蝉,那破弓,谁用得来啊?
敲锣声响起,考试成绩被修改,原本散去的看客们又拐了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对啊,往年可没有改成绩的先例……”
文半梦站在台上,重新念起了名单:“刚才几个大人的统计结果出了错子,重新公布前三甲,分别是,马绍、钟景,还有……萧海琅。”
念到最后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有不好的回忆闪过。
前世她锒铛入狱之前,也在宫人的口中听过一个姓萧的人,说是新上任的将军,他们都称呼他为萧将军。
该不会……就是他吧?
文半梦转过头,奇怪地瞧了一眼萧海琅,他笔直地站在一旁,麻布所制的裤脚明显短了一截,看上去有些滑稽。
甩了甩脑袋,她在心里否认,怎么可能,就他这个呆头鹅,肚子里没有几两墨水的,出身还不好,怎么可能被纪清越看重,还当上了将军?
第一场考试结束,众人散场,萧海琅盯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时候他应该感谢文半梦,是她替他讨回了公道,但一想到她是自己的仇人,萧海琅就觉得格外别扭。
在他的世界,只有敌人和好友,既然她已经是自己的对手,那怎么可能在敌人面前示弱呢。
这么想着,他冷傲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