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府大狱,守备森严。在死刑犯监狱十丈开外,就是停尸房。一是供仵作查验,二是有些犯人熬刑不过,死了,暂时停放。还有就是像铁横这种横死的,无人认领的。
晚上,有狱卒每个一个时辰巡查一次。
快到子时,停尸房静悄悄的。停尸房里发出的虫叫声,令人生虚,巡逻的人饶是胆大,也不由得加快脚步,想早些越过。
黑影一闪而过,一个侍卫叫了一声,然后就没于花草之下。
他的叫声很高亢,也很短促,就仿佛从嗓子里刚刚迸发出一个爆破音,可声音还未形成,气息还未冲出喉咙,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因此显得异常怪异。
这声音虽然怪异,却并不高亢,停尸房中异常静谧。少了一个侍卫,其它人由于紧张,并未发觉。因为他们听到停尸房里不断发出声音。
难道有鬼?一个巡逻的士兵这般想,刚想回头,便看到凌厉的宝剑已经到自己脖子上。
又是一声短促而怪异、将吐而未吐的声音,这一次因为那个士兵已经有所警觉,所以惊呼声从他喉中喊了出来,只喊了半声:“有……”
“哐啷!”一声闷响,一道黑色的人影翻滚而起,乍然一顿,便咻地一声,化作一道流光,逸向侍卫墙的一角。
“抓刺客!”
吵杂的声音并不慌乱。
就听到卫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声音。
“蓬”突然一声炸裂,在暗黑里,扬起一束火花,夹杂着浓浓的烟雾,突然涌起来,像漫天的烟花,化成漫天缤纷的花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走水了。”不知道谁率先喊了第一声。
停尸房火光冲天。
陈远刚从大狱出来,目瞪口呆,下意识的躲在一束草丛里。
“抓刺客!”甲士蜂拥而来。
有两个黑衣打扮的人,一边与甲士交战,一边退到陈远这边。
陈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师姐,你快走,我拖住他们。”慌乱中,陈远听到其中一个黑衣人道,那人不退反进,一剑又杀死一个卫士。
“束手就擒吧,保你们全尸。”
这道不容反抗的声音是一个年轻人发出来的,在他身前,二十多侍卫持刀而立,左边李时勉,右边杨石,威风凛凛。
那不是自称朱老大的长春居士吗?连李时勉都只能站他下手,他到底是谁?陈远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我们被包围了。”黑影骇然道,退后两步,堪堪躲过砍过的刀口,低声道,“师姐,方才我看到了铁师兄,可怜的面目全非,死不瞑目啊。他是被毒死的,师姐,我们中间有人叛变了,通知大家快撤。”
女刺客厉声道:“要撤退的是你,我来掩护。”
“不行,我武功不如你,我逃不出去,师姐,你快退,还有一线生机,大家的命都交给你了,我不能陪大家了。”男子惨然一笑,奋力杀进了卫士群里,几道闷哼,几个卫兵生死不明。
然而侍卫已经把男子合围起来,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侍卫们反应极其敏捷,同声一喝,横刀一齐斩向男子。
男子浑然不惧,女子却发出惊呼。陈远从他那个角度,竟然看到了女子的眼睛,是那双那天在夜里逼迫自己的眼睛。
难怪方才听她的声音有些熟悉。
这毒娘子到底要做什么?她与董明况杀死的人又是什么关系?陈远容不得多想,那个黑影男子已经身中数刀,正发出最后的哀嚎。
毒娘子悲惨疾呼,欲杀上前去。
“救命啊,救命啊。”陈远突然从草丛里爬起来,像屁股尿流般,仓皇逃窜。
众侍卫一惊,许多望向在夜里喊破了嗓子的陈远。
吴月荷惊醒过来,趁这空档,虚晃一剑,如同一缕轻烟,没入草丛中。
“追!”朱瞻基果断下令。侍卫寻迹追去。
陈远跑着跑着,再也跑不掉了,因为十多个侍卫把陈远围了起来,明晃晃的大刀让他眼睛都睁不开。
陈远被带到了朱瞻基跟前,不敢半点表现不慌张的模样。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跑出来,这样一来很容易被当做毒娘子的同党,面对朱瞻基,这可是未来的皇帝,紧张得要死。就算现在不被杀,怀里揣着赵王的令牌,这跟朱瞻基也不是一队的啊。
“太孙殿下,人已带到。”
杨石大喝:“大胆贼子,为何出现在这里,还不从实招来。”
朱瞻基挥挥手,示意他们,侍卫退下,杨石也知趣闭嘴,他才叫道:“陈远。”
陈远噗通拜倒:“小民不知太孙殿下,以前多有得罪,死罪死罪。”心里后悔死了,第一次见面还诅咒他有尊敬的人要挂来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个未来的皇帝啊。他哪里知道,他的胡掐应验了。要不然,朱瞻基哪里饶得了他。
朱瞻基笑着道:“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陈远哪敢起来。
“你来这里,我很意外啊。”
“小民该死,小民本是来看我那二舅哥的,谁曾想,突然看到起火,小民没有见过多少世面,一时慌张就……”
杨石截道:“胡说八道,要不是你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