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接过王令,大声宣道:
“秦王诏令:
查:章邯、司马欣、董翳,勾结楚赵,谋反篡逆,事实昭彰,革免军中一切职务,交由廷尉审处。
命:御史大夫尉缭代为主将,行将军事,自将军以下,悉听号令……”
盖聂高亢的声音在军营上空回荡。
话音未落,整个军营顿时像炸了锅,议论声、铠甲摩擦声响成一片。
这声音,就像湖面投入石子的涟漪,迅速蔓延开来。即使远处的将士们,也从士卒快速的交互传递声中,知道了王令的内容:
章邯要造反,秦王亲来逮捕,尉缭是新将军。
震惊、愤怒、迷茫、惶恐,各种情绪交织起来,在整个军营中激荡。
正单膝跪地听令的章邯,怎么也没想到,打开车门,听到的不是秦王例行的慰问声,二话不说,上来就将他们的阴谋公诸于众,革免职务,要将他们拿下。
原来策划的劫持胁迫秦王,从而将军队控制在手中的计划,突然变成了清算他们罪行的现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章邯的脑袋有些发懵。
刹那间,诸多疑问,在章邯的脑袋里快速回旋着。
秦王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走漏了风声?
自己该怎么办?束手就擒,还是奋起反抗?
这一瞬,章邯身边的军将们也在发懵。
这些军将,大半是章邯的嫡系,事先接到章邯等人的命令,只等始成一动手,就跟着响应。将尉以下,自然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切似乎都可以搞掂。
突然听到盖聂宣布王令,震惊之余紧接着就是惶恐,毕竟谋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被拿到阳光下面曝晒,原来的计划还怎么执行?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章邯,一致的眼神是:怎么办?
还有一部分军将不明所以,只被通知今天秦王来巡察,组织军卒欢迎,事先既不知道章邯的反情,也没接到要对付秦王的命令。在章邯的计划里,这部分将尉,举事之后,根据态度再决定是杀还是留。
他们同样疑惑:章邯反了,还要篡逆图王,尉缭是新主将,自己该怎么办?
更有几名闾政和闾将,完全蒙在鼓里,此刻听到王令,义愤填膺,满眼的怒火,喷向章邯,伸手去摸佩剑的剑柄。
十万名士卒,有震惊,有惶恐,更有观望和愤怒。
冷静这个东西,不是什么人都有,尤其在遭受突如其来打击的时刻。
但章邯在这方面,确实高人一筹。
毕竟久经沙场,见过诸多世面。更主要是,他在打定主意造反时,在每晚睡不着觉的前思后想中,已经预想过阴谋败露的这一刻。
只不过,眼前的局面没有想象的被动,也没有半夜惊醒的噩梦那般可怕,貌似自己还占据着主动。
论场合,现在是在自己的军中;
论部众,有司马欣和董翳做帮手,有跟随自己征战数十阵的将尉们,有自己亲手挑选的卫士们,有统领了两个月的十万军卒做本钱,还有自己最得意最忠诚的卫队长始成。
军队这玩意,只要掌握了将尉们,就掌握了一切。
再看秦王,有什么?
有胆子,敢闯我十万大军的军营。
有卫队,不过区区三百名,以及那个宣诏的郎中令和老迈的尉缭。
就凭这?
你赢高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王了?
真以为手里拿着一张诏令,老子就俯首听令,乖乖交出兵权,然后等你们过来捆绑?
真是白日做梦!
既然阴谋被发现,从现在起,你秦王在我章邯眼里就不再是王,那个什么狗屁王令,老子也不会服从。
现在,在章邯眼里,只有手里的兵器,只有跟随的部下,只有貌似唾手可得的王位。
想到此,章邯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看秦王赢高,又瞄了一眼那个郎中令,鼻子里狠狠地“哼”了一声。
章邯转回头,对身边的始成,低声命道:
“听我命令,准备动手。”
始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喏。”
章邯听出了“喏”字里的狠意,心中更加笃定。
他对着宣读完王令的盖聂,嚣张地挑衅道:
“郎中令,你宣读的是什么鸟东西,既然你们知道老子要反,正好你们也来了,那就让你们看看,老子是怎么造反的吧。”
秦王赢高正等着章邯的嚣张。
如果说在宣读王令的时候,还担心章邯狡辩抵赖,蒙蔽将士们的双眼,现在见章邯彻底撕破脸皮,露出本来的面目,秦王知道,接下来的一切,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秦王止住了盖聂准备呵斥章邯的举动,而是递给了他一个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
随后,没有理会脚下步步后退,抽剑在手的章邯及十来名铁杆死忠,而是对着所有将士,高声道:
“大秦将士们,你们都听到了,叛贼章邯勾结赵、楚,卖国求荣,已是我大秦的公敌。”
“反叛的首恶,是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与他人无涉。
“全体将士们,你们是大秦的子弟,是老秦人的后代,你们为了谁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