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赢高主持的,三军高级将领会议散会后,将军章邯与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带着护卫,回到位于棘原的军中。
一路上,骑在马上的三人心情沉重,默默无语。
在接到秦王御驾亲征的消息后,三人稍感惊讶。
有秦以来的历史上,身为君主的秦王亲征次数极少,更没有亲临如此危险战阵的先例。
刚才,又见识了一番赢高的魄力,尤其是最后的奖杀之词,虽然俗套,但自秦王口里说出时,是那样坚定有力,三人都不免有些心惊。
三人隐隐感到,他们早先策划的事情,已经开始面临巨大的危险。
最早之前,章邯、司马欣和董翳心思几乎都是一样,一心想着讨灭六国,建立功业。
但随着二世的垮台,新秦王的继位,令三人对今后自己的前途和归宿,产生了怀疑和动摇。
而前几天,对心怀犹疑的三人火上浇油的,是赵国大将军陈余的一封劝降信。
信上是这样说的:
“余顿首章将军足下无恙,幸甚,幸甚!
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余深为钦佩。
白起身为秦将,向南攻陷了楚都的鄢郢,向北消灭了赵括的军队,攻占的城池,夺取的土地,数不胜数,最后还是惨遭赐死。
蒙恬身为秦将,向北驱逐匈奴,在榆中开辟了几千里的土地,最终也被杀于阳周。
二人的命运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他们战功太多,朝廷无以封赏,所以找借口杀了他们。
如今将军已贵列九卿之一,功高位重。即使将军打胜了仗,又得到了什么封赏呢?
两年来,各地起义不断,秦虽然到处围剿,而各地反叛的诸侯却越来越多。
之所以形成这种局面,实在是天下苦秦久矣。六国纷立,已经势不可挡。上天要灭秦,不论是智者,还是愚者,都明白眼前的事实。
如今将军您身为秦将,士卒伤亡损失以十万计,而秦廷内乱不已,原来器重将军的二世被迫下台,将军眼前的形势日益危急。
将军您在外已有一年有余,现在朝廷里的掌权者,与将军皆为异途,相互间的嫌隙举目共睹,无论将军胜或败,都难逃被清洗的命运。
现在将军您在内不能得到秦王的信任,在外已成诸侯的公敌,孤自一人支撑着却想维持长久,难道不可悲吗?
将军您不如率兵掉转回头,与诸侯联合,订立和约一起攻秦,共分秦地,各自为王,南面称孤,这跟身受刑诛,妻儿被杀相比,哪个更好呢?”
这封信确确实实击中了章邯的要害。
章邯看着陈余的来信,踌躇不定,命人找来同命相连的司马欣和董翳,一起商议。
董翳看罢信后,说道:
“陈余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信上所说,倒是不无道理。”
“将军试想一下,自出函谷关以来,阁下先是消灭了周文,解除了灭国之危;又乘势剿灭了张楚王陈涉、魏王魏咎、齐王田儋和楚将项梁。”
“将军灭了三国,杀敌数十万,兵锋所致,尽皆披靡。如此之功,也只有现在的太尉王贲可以相比。”
“但现在新秦王命王贲为太尉兼大将军,对将军的战功,未做奖赏,这其中,与阁下是二世的近臣,不无关系。”
“虽然秦王赦免了二世,沿用了很多旧臣,但自古道‘一朝君子一朝臣’,此为定理,新王岂能例外。”
“如果仅仅是不赏倒也罢了,怕就怕一旦局势已定,秦王就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到那时,‘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恐怕将军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一番话,说得章邯不住点头,又沉默不语。
司马欣见势也劝道:“都尉大人说得在理。这几日,在下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虽说秦王未追究旧臣的责任,但那是因为其根基未稳,一伺局势稳定,大权在握,掉过头来就会对二世器重的旧臣,大开杀戒的。”
“在下和都尉大人倒是其次,顶多算得上二世的领军之将,但阁下却不同,少府是皇帝的近臣,无论怎样表白,秦王会像二世那样信任阁下吗?”
司马欣的话,又像锥子一样,扎在章邯心上。
章邯迟疑了半晌,方道:
“二位大人所说在理。但举事非同小可,搞不好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你我皆非王侯之后,没有根基,虽说我们手里有十万大军,但皆为三秦子弟,他们会听从我们吗?
“何况,如果举事,都中的父老怎么办?”
“再有,我们杀了六国那么多将士,已经成为诸侯的公敌,他们能接受我们吗?”
司马欣摇了摇头,劝道:“将军此言差矣,目今天下已乱,连氓吏之徒陈胜,都敢称王,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将军振臂一呼,自然云集响应。”
“三秦子弟,只要我们号令其杀回关中,将军在关中称王,有何不可?关中的父老,臣下可安排人,遣回都中,暗自疏散乡里。”
“至于六国的态度,我们正可以借陈余的这封信,与诸侯展开谈判,只要六国承认将军称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