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霄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看起来镇定而专业,丝毫没失态,甚至没表露出害怕,但是他听的出来,她连声音都是紧紧崩着的,额头上的汗把眉毛都浸湿了,显然怕到不行。
他忍了忍没说话,看着她在标本瓶上标注。
昆虫标本在尸体移走前和尸体移走后都要采集,成虫、幼虫和卵也都要分别采集,每一个标本瓶在放进标本的同时要放入标签,注明案件编号、采集地点、日期等相关信息,标本瓶外面,也要贴同样内容的标签,十分繁琐,只不过他之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细节,现在才发现,原来还这么麻烦。
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路队破天荒说了一句:“差不多就行了。”
陈主任顿时就不满了:“这叫什么话!怎么能差不多?差一点点都不行!”
路队长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就见分局的人急匆匆过来:“路队,找到现场了。”
路霄峥就过去了,等勘察完现场出来,尸体也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检查,送回了市局,陈主任跟唐早也过来看了看现场。
这是他们局里已经准备拆掉的旧楼,旁边还有很多老平房,现场位于原餐厅旁边的厨师宿舍,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最南边一间宿舍门敞开,水池里扔着一把菜刀,应该经过了简单的冲洗,但仍旧残留血痕,刀柄没有找到指纹。
靠墙的单人床上分布着大量擦蹭状血迹,旁边毯子已经被血浸染。床边墙面上、床柱上、上铺床板上,均有喷溅状血迹,床厕地面上集中大量滴落状血迹,除此之外,还有滴落状血迹在门口,从以上推定,此现场,应该就是杀人现场。
而与此同时,杨曼和分局警员也顺利找到了死者身份,是对面金尚美容院的业务督导,名叫陈红,36岁,离异单身,据说从7号之后就没来上班,手机打不通,租房处也没人。据同事说,她在前面秀水街租房住,平时下班会抄近路从这小院后头绕过去,下班时间一般在9点到10点左右,视顾客而定。
案情非常简单,但路霄峥还是借口人手不足,直接把唐早留下了。
陈主任前脚上了车,唐早后脚就往后一退,路霄峥回头问她:“腿软了?”
她连瞪他都没力气,摘下口罩,一动不动的倚在墙上,路霄峥看她小脸雪白,就退回去抓住她手,她小手凉的,都不像是在夏天了。路霄峥心说连生理逃跑反应都出来了,怎么就能吓成这样,就双手合着搓了搓她小手。
她把另一只手也塞了过来,由着他搓了半天,路霄峥攥住她手指,低头问她:“我叫人送你回去?”
唐早摇了下头:“不用,我习惯了。”
习惯了还吓成这样!路霄峥心里怜惜,无声的揽过她肩,拍了拍,唐早又道:“其实我已经跟主任说过了,有虫子的尸体,尽量不让我验。”
路队逗她:“哟,那老顽固能答应?”
唐早笑了笑:“当然要注意说的时机了,我要是一开始就说,肯定不行,但是当我已经验过好多次,展现出了高超的业务水平,再说怕虫子,撑死是个暇不掩瑜!为什么不能说?”一边说着,整个人也渐渐缓过来了,就松开他手。
下一步直接在局里调查嫌犯身份,路霄峥早把人安排出去了,而他准备抓这么个现成的空儿,先去看看唐建平那畜生。
一边想着,一边就进了门厅,路霄峥远远扫了一眼员工服务监督栏,很快就看到了唐建平的名字,他就低头跟唐早道:“你去车里坐会儿,这儿用不着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人从楼上下来,老远就笑道:“路支队,这么巧?过来办案子?”
他伸出手,路霄峥跟他握了握:“你怎么过来了,也是公务?”
“是啊!”他推了推同事的肩,示意他先走,一边道,“真太巧了,我正想找你呢!看到警车就想着看你在不在!”
这位是法院的工作人员,叫王强,显然跟路霄峥很熟,嘴里说着,笑看了唐早一眼,路霄峥道:“这我媳妇,有话直接说。”
王强哦了一声,赶紧握手:“哟,嫂子啊!失敬失敬。”
唐早整个人还是虚的,也没解释,跟他握了握手,王强又客气了半天,才凑过来笑道:“大少,是这么个事,这局里有个叫唐建平的,大少熟么?”
路霄峥一眯眼。
唐早也有些诧异,叫路霄峥大少的,那就是知道他家世的人,可为什么会问起唐建平?她心里还没推断出来,路霄峥就直接道:“认识,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了,有事?”
王强一愣,然后就乐了:“大少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吧,其实是来送执行通知书的。”
事情说起来也挺简单,还是在二月份过年的时候,他们单位几个人一起喝酒,有个人不会喝酒,但是闹起来硬让他喝,喝多了,送医院之后抢救无效死亡,死者家属就去法院告了,然后法院判赔了几十万,其中唐建平需要赔付8.5万。
但是唐建平一直不肯给,法院准备强制执行,王强过来送执行通知书,然后熟人就跟他说,这唐建平有后台,据说跟路家关系很近。王强弄明白是哪个路家之后,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