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允隽接着语气很平淡的提到孟允秀出言无礼失仪,将受责罚。郎崕又吓了一跳,急忙追问经过,然后说:“你身为白云观代守住持,罚她是职责所在,我事后还会责问弟子。”
这天的清修午课,于允隽很有些心绪不宁,忍不住在想维汉先生究竟在外面干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日落时分,夕阳在峰峦起伏的天际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出岫轻云飘荡在观兰台外,洁白的云朵也染上了落日的颜色,群山环抱的幽谷中一片云蒸霞蔚。
孟允秀被罚禁足于西院思过,免得维汉先生看见她碍眼,于允隽与毓静、毓倩走出白云观大门左右环顾,随即站定身形看着观兰台东侧,不由自主发出齐声的惊叹!
唐成整个下午在观兰台东侧建了一座竹亭。在人家地盘上私搭乱建盖个棚子,通常是很令人反感的行为,但是换一种情况,假如所建之物既美轮美奂,又能与山水灵枢完美相融,而且精妙的嵌入风光美景之中,让人一眼看见就觉得此亭就应在此处,此处就应有此亭,其用心幽致已是极境。
那么无论是谁,都只会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当然不是随便搭建的一个亭子,亭有六柱,柱高三米,每根柱子下端都有从山中信手取材加工的石础,既稳固又显轻盈。六角亭的每根柱子之间相距两米,东西两个正向是前后门户,而南北四个侧向有亭栏,编竹而成美人靠的造型,可倚栏而坐也可凭栏远眺。亭顶高四米,双层六角直挑棱檐。
竹亭通体呈青翠色,均匀洒布着天然形成的金黄色条纹装饰,座落在观兰台东侧地势较高、较平的整体山岩上,也恰好是穿出叠嶂大阵走向白云观的路边,在此刻云蒸霞蔚的落日景色中,宛若碧玉纹金的仙境琼阁。
附近山中特产一种金玉竹,杯口粗细,通体碧翠如玉,竹竿上却有一道小指粗细的金黄色竖纹,节节交错分布。
唐成在山中削竹为器,不用一根钉子或绳子,梁、柱、椽、檩的结构完全按照斗榫卯接的古典营造法式,阑干则用细竹枝和竹片以竹艺编织穿接
。的手法,从午后到日落短短的时间内,便已将竹亭建好。
唐成正站在竹亭前,左边是镀上落日金辉的葱翠山峦,右边是映染夕阳霞光的飘云幽谷,他面带微笑说:“允隽道友,维汉建亭一座,邀您在此共赏青城幽境。”
于允隽既惊且叹间忘了说话,看着竹亭和亭前的唐成,神情一时有些痴了。
这时候,年纪最小的毓倩回过神来说:“好漂亮的亭子,是维汉先生一个下午建成的吗?真是神仙手笔啊!您若不是风门前辈,就是去做竹艺的话,也绝对是一代篾匠宗师!”
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尤其是于允隽几乎笑弯了腰,银铃般的轻笑声飘荡在观兰台外的彩云霞光中。
这天夜里,唐成没有留宿白云观,但也没有离开观兰台,就坐在竹亭中欣赏幽谷夜色,于允隽就与他并肩而坐。
两人远望夜幕星光笼罩下的青城山峦,一直默默无言,直至入夜已深瑶草凝露之时,只听于允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唐成开口问:“允隽,此番见面,总觉你心有忧思,有什么烦心事吗?”
于允隽对唐成是什么心思,唐成当然很清楚,但是,于允隽开口却答了另一件事:“家师闭关,命我代守白云观,我清楚她的用意。历代白云观住持皆有神念之功,数百年来从未例外。只可惜我自幼修习叠嶂秘法,至今尚未得门径,比不得月影仙子那等人才,恐愧对历代祖师和师父啊。”
叠嶂派传承真是了得,虽然弟子不多,在江湖上也不是很张扬,但历代都有神念高手镇山。其他各派不是没有神念高手,但不能说每一代从无例外,就以当代江湖而言,寻峦派传承相对式微,却有一位朱昊,向立信也刚刚堪破了神念之境。消砂派近几十年来发展的非常快,堪称风门大派,高手虽不少但迄今为止并无一人突破神念之境。
再比如九星派,敬仲春、慕容楚秘法境界皆不弱,但离神念之境总还有一线之隔。而叠嶂派历代白云观住持都是神念高手,想当年颐媛真人接任白云观住持之时尚无神念之境,但在山中修炼十
。余年后也迈过了这道门槛。
这听上去很神奇,但是,唐成并不觉得不可思议,观兰台就是一处世外清修宝地,最难得叠嶂派历代祖师在此打造了一座叠嶂大阵,汇聚整座青城山的地气灵枢。有悟性有机缘者在此滋养形神,收获自会比别处大的多。不过,可叹的是这滚滚红尘中,又有多少人能安守世外深山,同时又能得世间种种感悟机缘?
虽然整体道场环境甚妙,传承体系也非常完整,但具体到个人,面对这种传承历史自然会感到一种压力。
于允隽的修为不低,却也自知突破神念之境的机缘多少有些渺茫。世间有能力、有才智、有条件又能下苦功修炼者如向立信,突破神念之境的机缘也来的非常之难或者说非常玄妙。这种事有规律但谁也说不准,不像上学混文凭到时候考过了就能毕业。
在南海初遇程维汉,于允隽曾亲见他与池小莫动手,生死之间当然无所保留,论功力当时他并不比于允隽更深,论秘法境界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