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立即接过话头说:“和老先生的本意当然不会是这样,但以他的地位,所作所为产生的影响恐怕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我那位长者的遗愿就与此有关,他生前一直想找机会跟和家驹先生面谈,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近几年国际市场对中国文物,尤其乱世中流散海外的珍贵文物的狂炒,卫老师一定也知道详情吧?我那位长者身份与您差不多,曾对学生说过,已出土传世的中国文物中,海外的收藏量远远大于国内的馆藏。
而这一轮炒作明显有幕后的推动,其实是给西方收藏的中国文物带来了一次涨幅巨大的重新估值,其性质不亚于二次掠夺。
和家驹老先生多次重金出手,购回流散海外的国宝捐赠祖国,怎么赞誉也不为过,但也引起了一批与他身份类似的人效仿。
不过,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东西根本不应该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购回,也为其他人保存与索回其它文物制造了巨大的障碍。和老有他自己的用意,但却没有考虑更多,是在推波助澜!从保护与追回文物、整理与继承传统财富的大局来看,得不偿失。
和老先生身为回归祖国怀抱的实业家领袖,表达自己的民族立场和爱国心,还有更多更好的表达方式,而且他老人家在其它方面做的也很令人钦佩,比如捐助文教科研事业,没必要一定用这种行为来表达,更不要引导他人以及子侄辈继续效仿。
这就是那位长者的遗言,他一直想当面劝告和老先生,可惜如今已不在人世。
卫老师,您是中国古文化研究以及古文物保护的顶尖专家,一定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托您一件事,既然和老请您负责这场征集活动的鉴定,事后一定会向你询问情况,您可以将这些话转告他吗?
我知道,一般人不太可能在和老先生面前这么说话,但是以卫老师的身份以及专业立场,应该会转告的,拜托了!”
唐成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倒了满满一高脚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卫梦笙深深鞠了一躬。
他说话的时候,卫梦笙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开始是疑问,后来是惊讶,最后叹息一声也站了起来,伸手拍着唐成的肩膀说:
“维汉先生,我该敬你一杯,也敬你的那位长者一杯,快坐下说话吧,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重新落座后,卫梦笙果然连敬了唐成三杯酒,这才说:
“难怪你走的那么急,把碎片留下了,事后却不换地方一直住在这里,原来在等着我呢?”
唐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我确实有这个用意,但没想到是卫老师亲自来,能等到您当然是最好不过,这些话确实只适合私下里慢慢说。”
卫梦笙的神色又有些疑惑:“听你这番话,就是冲着和家驹老先生来的,难道你事先已经知情?”
唐成实话实说:“我事先不知情,听见卫老师告诉我才知道。”
卫梦笙欲言又止:“那么你当初……”
唐成略显尴尬的解释:“我当初也没有打算以那只花瓶行骗,假如我真那么做了,家中的长辈恐怕会打断我的腿。我是去找人的,不料闹了个误会,却碰巧获悉征集人是和老,于是想起了一位长者的遗言,故意卖了个关子,想找机会托人转告。”
卫梦笙看着唐成似笑非笑,又好像在考问:“长辈打断你的腿?我对学生可不敢这么狠!要不然会上法院当被告的。按过去的老话,你应该是江湖出身,而且学艺时规矩还挺严!……”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好了,我就不追究你的来历了,前天的事也应该谢谢你,照说你托我的事,我应该替你办了,但是……”
唐成有些紧张的问:“难道卫老师有什么难处吗?”
卫梦笙呵呵一笑:“难处倒是没有,但你的运气更好,有机会亲自对老人家说。我已经将那天发生的事打电话告诉和老了,当作一段趣闻,老人家说你这个年轻人做事很有趣,当场拆了两道门槛却又留了一道门槛,反应很不简单,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顺便见一面。
我虽不太清楚老人家说的门槛究竟是指什么,但他却给了你一个当面说话的机会。”
唐成听了这话差点冒汗了,他在心里说,和家驹老先生果然是江湖老前辈,太“专业”了,自己那些把戏被他一眼就看透了。他有些不安的问:
“老先生要见我,去澳门吗?”
卫梦笙摇了摇头:“老先生不是特意请你去,只是顺道想见一面。
最近他要到内地散散心,在广州要住两天。今天上午老人家的一个秘书打电话,问那个摔花瓶留碎片的年轻人走没走,如果没动地方的话就打声招呼,看你愿不愿意陪老人家喝顿早茶?
我正好有事情想请教,也想当面说声谢谢,于是就亲自来了。”
喝早茶?想想这也正常,和老先生到广州来,如果是午饭或晚饭时间想待客,恐怕有一批政界、商界的显要名流排队等着。
只有在吃早点的时候,才会见一见唐成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当个乐趣解解闷,就和读报纸上的趣味新闻差不多,但这次是见一面真人。
和家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