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那个窈窕的身影形象变了,披风不再是湿漉漉贴在身上,而是如雾气般呈微微飘荡状,如白玉雕塑般的面容也有了一丝生气,眼眸中的光泽有几分真切,很冷峻,但望向唐成时却添了一丝柔和。
她赤着脚站立在如镜的河面上,河水中却没有倒影,宛如夜色里冷艳的精灵。
嘉陵江中当然不会真的出现这么一个人,别人也是看不见的,唐成眼前所见是“心像”折射出的幻境。如果心念沉迷其中便是魔境,要是能明晰其玄妙便是一种观境。唐成在灵魂深处轻声说:
“太阿,用不了几天,我便能将你养成。”
唐成脑海中闪过“养成”这个词,莫名有些不雅的联想,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从定中收功而出,眼前景象灭去仍是一大片雾气笼罩的江水。
唐成将剑收入准备好的新鞘之中,再用黄绸包好,插入剑套悬于腰间,原先的剑鞘放入木匣埋在这棵柳树下。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即离开,仍坐在树下养气调神,借黎明前生发的天地灵气滋养神魂。灵觉入门之后,总算明白了很多门道,至少不必总是扮演饭桶的角色了,要是完全依靠体内吸收的五谷元气来消耗,谁也受不了。
朝霞升起的时候,唐成睁开了双眼,晨光中的嘉陵江煦阳微吐,清波浅荡,不远处已有早起的老人在打太极。
凝望水面波光回想昨夜幻境中所见的银发女子形象,不知什么原因,他的思绪飘出很远,回忆起与赵瑛老先生第一次见面时听说的话。
那是一年半之前在川大校园,赵老当时说:“文物的真正价值,首先是文明的创造者和继承者自身赋予它的,而非其它。”接着又问:
“你能否解答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时代有这样一件器物?它能否引发你内心深处的精神共鸣,并将这种共鸣的感受对人们阐述传达?”
唐成后来才明白,赵老其实在问他这位“古玩商”,古玩究竟在玩什么?但这时候想起来又有了另一层感悟,竟与昨夜的“养剑”有关。
没有生命的古剑自然不可能是一名女子,但在唐成的魔境与观境中都幻化成一位女子的形象,原因就在于此形象是唐成自身赋予它的,与他的所思所想所经历有关。
但是,唐成在内心中赋予古剑这种形象之后,再以灵觉感应的过程中,“她”却成了这柄剑的一部分,看起来很离奇,但对于唐成来说并不完全虚妄,这种形象已融入到古剑可交流共鸣的灵性之中。
赵老可能并不了解养剑之道,但话中却包含了同样的哲理,超越了单纯的专业领域。陆超的秘笈只讲授了养剑之法,但具体过程中有什么人生感悟只能是属于个人的事情,没有办法传授,唐成的感悟源自于赵老的教诲。
唐成在阆中嘉陵江一连养剑三夜,第三天当他收剑归鞘之时,东边已是霞光初现。至此第一步火侯已经差不多了,这柄剑恢复了凝滞千年的生气,不会再出现快速朽化的现象。但另一方面它仍然很脆弱,不能承受过于旺盛的阳气冲击,否则会伤了灵性,就好像一个刚刚来到世上的初生婴儿。
接下来继续养剑,阆中嘉陵江不太合适了,这里在子夜虽然阴气纯正,但周围的生机并不算太旺盛。时令是八月末九月初,由夏转秋,四季之中秋属金,主生气内敛、凝结、收藏。古剑的五行也属金,在这个季节养剑倒是挺合适的,但却不容易找到生气精纯之地,毕竟不是万物生发的春天。
从第四天开始,唐成换了个地方,他选择了南充金城山的盘丝洞。
到盘丝洞除了养剑之外,唐成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去请教一位饱学之士,查找两个字。
要见到那位世外高人可不容易,他虽然长居盘丝洞,却没有人知道他居住的洞府具体位置,这事只得求大舅公蒋慈文帮忙了。
唐成曾经听大舅公蒋慈文说过,那位饱学之士就是原正一道道长盘海清,那盘道长自从收了蒋慈文为徒后就告别了家人去盘丝洞隐居,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出过山了。当得知唐成要去请教盘老太公,蒋慈文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说:
“你要去盘丝洞请教盘老太公?知道去盘丝洞有多艰险吗?”
“不管有多艰险也要去求盘老太公。”唐成固执地说:“大舅公,您不是说过‘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得到真知识’嘛!”
蒋慈文拿唐成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他前去盘丝洞。临行前,蒋慈文递给唐成一封信,关切地说:“要见到盘老太公,得先去盘家村他儿子盘德元那里打听。”
唐成离开大舅公,从小乐山下来,打了一辆车到了凤石乡,打听得盘家村方位。他出了乡政府所在地,步行三里荒丘,跨过数座小桥,沿溪东行。只见路旁桃柳夹岸,翠竹成林,青山绿水,异常清幽。远处竹林中露出一幢农舍,灰瓦木墙,显得古朴但不破旧。
唐成来到门前,见一位鹤发童颜,长须齐胸的老者正在屋前浇菜。唐成刚要动问,老人却先开口说:“蒋公子不辞辛苦长途跋涉,快请进内歇息。”
唐成不觉一怔:“老人家怎么晓得晚辈?”老人微笑说:“今早喜鹊叫,就知远客到。昨晚接到蒋师弟的电话,得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