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赵老的问话,唐成没有回话,不过这话说的也很有趣,唐成心里却很明白。
高仿赝品也是有生产成本的,但在市场中出手的价格却非常不确定,比如同样的瓶子,一只可能卖到上百万,另一只可能几万块钱就出手了,而且都是同一个人卖的,外行人往往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桌上放的这个梅瓶代表着蒋再能仿造工艺的最高水准,唐成是清楚的。烧造时完全以古法建窑,还特地从江西景德镇千里迢迢运回的瓷土,专门搜罗来釉料,经过多次实验才烧造成功,烧制过程中“废品”很多,真正成器的比例很小。这么算下来,烧制一批器物的成本很高,这一件作品的成本当然也不会低了。
唐成心里很清楚,假如一共烧出来十件这样的成品,平均每件仿品的成本是十万元,在市场中不一定都是以十万以上的价钱出手,因为这种东西被人收走流入市场,大多是冒充真品卖的。
假如其中一件卖出高价赚回了成本,其它几件就是添头,再出手都是净赚,可以便宜很多。所以古玩市场当中赝品的价格非常不确定,不能单纯以仿制成本来衡量,再说,父亲也不是那唯利是图的人。
这个瓶子的做胚、画工、上釉、烧造都是蒋再能亲手完成的,唐成有印象,因为烧成这一件东西非常不容易,记得是在几年前被一位中东籍华人买走了,蒋再能要价二十万,是当时家中很大的一笔买卖了。它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赵老家里呢?虽然搞古玩的有一个老规矩,就是不追问持有者东西的来历,但唐成还是忍不住想问清楚,又不好开口。
赵老听了这些话有些疑惑:“听你的口气,已经断定它是赝品,可你刚才根本没怎么看,眼神也不大对劲,到底怎么了?”
唐成顾左右而言他:“您老为什么不做个检测?”
赵老呵呵一笑,看着唐成表情好像很有深意地说:“我倒想做个光谱分析,但元青花的样本数据太少,结论还不够权威,所以最近国家文物局也在搜集元青花瓷片,我帮着做些工作,桌上这些瓷片就是这么来的。”停了一会又问:
“小唐,我怎么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有话不方便说?”
唐成想了想,回答说:“我还是想问清楚这件东西的来历,它的确是赝品,不知您老的那位晚辈或其他朋友有没有被打眼?”
赵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眼倒是有的,连我都看不出真假,但是你放心,没有人上当受骗,这东西也不是高价买来的。至于具体的来历,不太方便告诉你,但现在它就是我的。”看了唐成几眼追问: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既然一口咬定它是赝品,总得讲出个道道来,可别连我都坑了。”
唐成甩了甩脑袋,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瞒赵老,便硬着头皮说:“给我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
赵老拿来纸笔,唐成趴在茶几上描摹梅瓶上的一小块图案,就是梅花树干虬结弯曲处的纹路。他没有把原图全描下来,只是把树干中间某一团看起来很精细复杂的勾连曲笔画在纸上,然后在旁边写了一个篆书“蒋”字,将这张纸推到赵老面前。
不用再解释什么,赵老也看出了门道,白纸上特意描摹放大的这一块图案,就是树干虬结扭曲的纹路,本来没有异常。但经过唐成一标注,笔画勾连之间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篆书变体的“蒋”字,也不能说“像”,因为它本来就是!
绘制这个梅瓶的画师有一种不经意间的狂放与玩世不恭,竟然在器物表面这么显眼的位置大大方方的签名,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惯,这个人应该姓蒋。
而且这个签名连熟悉汉字的中国人都看不出来,更何况那些老外呢?要不是唐成特意指出,就连赵老都没注意到,一经点破之后,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赵老拿着放大镜在瓶子上观察比对了半天,有赞赏的神色还略带点自嘲,随后放下瓶子看着唐成,大声喊道:“蒋允成!”
冷不丁听见赵老喊出自己的真实名字,唐成有一种阴谋诡计被人拆穿的感觉,赶紧站了起来很尴尬的回答:“赵老听说过我?”
“你的姐夫就是我的学生康慨,从本科到博士,我带了小康九年,关系非同一般。”赵老语气中带着责问说:“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我姐夫说起过我?”唐成有点慌张地说:“那多不好意思,您早就知道我是谁?”
赵老笑了笑,表情难得有些狡狯:“我不知道,但我早就在怀疑。小康对我说过他小舅子的事情,虽然你叫唐成,而不是姓蒋,但名字中的这个成字暴露了你的底细,小小年纪精通地理堪舆,懂得江湖各种门道,古董也玩的这么精,实在太巧合了,我没法不怀疑。”
唐成低首而立,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个挨批评的学生,低声问:“您老为什么不问我呢?”
赵老儒雅地说:“你不愿意说,应该有自己的原因,我又何苦点破呢?再说了,我只是怀疑,直到今天我才敢确定。早就听说你父亲蒋再能是一位仿古工艺高手,你认出这个瓶子上的标记,不仅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等于告诉我这只梅瓶的来历。”
唐成有些意外:“您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