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陆超的第一句话“你应该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在一般人听来简直是应验如神,其实也没有什么玄妙的,这就是江湖惊门术“棚上要丁”的手段而已。
那就是将最大胆的合理猜测,听上去最神奇的判断放在第一句,首先让人惊讶不已,然后再一层层往回兜,万一说的不准也能尽量圆回来。如果说中了,对方恐怕会以为自己遇到活神仙了。
江湖八大门中的惊门以命算、占卜为主,之所以得名,其要意就在这个“惊”字。
陆超将这一套把戏玩的很纯熟,假如他不是地理堪舆师,去做一个算命先生也会很出色,但他面前同样是一位“**湖”。唐成只是稍微愣了愣,随即一转念就想通了,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说:“老前辈的眼力,晚辈当然佩服。”
见唐成露出不惊不讶的反应,陆超好像很满意,但又有些不甘心,捻了捻胡子又说:“别着急夸我,话还没说完呢。”
唐成耸了耸肩,摆摆手说:“您老继续。”
“你自幼出身于龙蛇混杂之地,周围的亲人、朋友善恶难辨,但没有几个是做正经营生。像你这种人,坑蒙拐骗之事也没少干,一朝不慎便是奸恶之徒。近年以来,你心中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常迷惑难解,有很多事,你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对。”
这番话倒是全说对了,唐成抬头欲言又止。陆超看他这种反应来了精神,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
“你这个人吧,没有什么野心,只想舒舒服服享受人生,过悠闲自在的日子。但你就是从江湖里打滚出来的,骨子里打下了烙印,从小就沾了一身泥,学的东西看起来很有用,却不太愿意去用。但你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可惜就是做不到,所以才会有所迷惑。”
唐成终于主动开口了:“前辈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超听了唐成的问话,得意的笑了,用手指指周围:
“想想看,你杀人之后喜欢在什么地方停留?总是在柳枝荷叶环绕之处!南充是这样,广元也是这样。”
“那又怎样?”唐成不解地问:“难道有什么关联?”
“在地师看来,无意中选择什么样的环境,就能反应什么样的心境。”陆超看都不看他一眼,故弄玄虚地说:
“你上学时没有读过古人如何形容柳枝、荷叶吗?柳枝轻柔婀娜,荷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老头越扯越远了,竟然扯到文学上面来了,这正是唐成喜欢的,要知道,他的志向就是成为一名作家、诗人。于是,很感兴趣地说:“老前辈喜欢读周敦颐老先生的《爱莲说》?”
“别打岔......”陆超打断唐成的问话。
如果他说唐成杀了石头等人却没取墓中的东西,因此推断出他的性格、修为,可能编的更圆点,但他以相术推论出的一大堆道理确实都说对了,说到了唐成的心坎上,不愧是**湖,看人看的很准!
“这正是你所希望而又不容易做到的吗?”陆超看向唐成。
唐成沉默了,不再说话,思绪渐渐飘向远方,回想起很多往事。这时候,冷不丁被老头拍了一下肩膀,打断了他的沉默,只听陆超问:
“小娃儿,怎么不说话了?”
唐成略显尴尬地说:“话都被您老人家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陆超呵呵大笑:“小娃儿,你自己说说,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就是二选一的结论,幼儿园里的孩子都能回答,但是,却又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回答的问题,唐成抬头望着白龙江苦笑着说:
“自古以来身入江湖,良心已经让狗吃了一半,却总用‘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口号为‘坑蒙拐骗’找借口;但另一半还得小心隐藏,不露声色,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人对己,为什么而来?也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这一套论述也对,还有点自知之明,看来还是可以打造的。”陆超话不答题地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音乐,伴随着民族音乐《二泉映月》的旋律,江边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喷泉启动,在接力灯光束的映照中,千百条水柱像一条条水龙喷向高空,然后又转身回旋向下隐没在江水之中,半空中飘着的层层水雾成了彩色的幕账。陆超皱了皱眉,带着怒气说:“这是什么?”
唐成回答:“这是前年修的大型旋转喷泉,如今的昭化古城一山三江相聚一景,我在公园门口看见的介绍。”
“无风起浪,真是煞风景,走吧,吃饭去!”这老头变脸真快,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刚才还在兴致勃勃的看风景聊天,一转眼就要离开昭化古城。
走出昭化古城北门,唐成问:“前辈,往哪儿走?”
陆超白了他一眼,提高嗓音说:“走什么走,打车!”
唐成笑了。这老头曾在后半夜徒步追了他几十里路,脚下功夫那是相当了得,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会飞檐走壁或者像孙悟空一样有腾云驾雾的功夫。但是进入广元城,这么一个小城市,能打车也不愿用脚板赶路了,看来也不是铁打的身躯。
打了一辆当地的出租车,路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