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
那时他说,一个字一个字地。
“对不起,丹丹!”
可能停顿了一秒,或者一秒也没有,夏文丹便逃了,捂着嘴没有,她事后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她一直跑一直跑,后面好像有人叫着她的名字,顺着风吹过来,隐隐约约的,她没有回头。
那样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一定是在梦中。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有多远,她只是疯了般在五光十色的大道上飞奔。
然后,看到第一辆闪着“TAXI”红光的车过来,她冲它招了手,坐上去,拼命地喊:“HURRYUP、HURRYUP……”
“WHEREAREYOUGOING?”
车子开出老远了,带着浓重美国西部口音的黑人司机的声音在小小的车厢中回响。
车窗外漆黑一片。
车速很快,景物飞快地向后退着,夏文丹看着那些黑乎乎的景物,对司机的提问置若罔闻。
“WHEREAREYOUGOING?”
司机再问,一边微侧了头不断地打量着夏文丹。
她头也不曾回,甚至连英语也不说,只无所谓地挥挥手,“随便,随便你把我拉去哪儿,只要不在这里都好……不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她突然笑了,很大声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原来,李老祖宗早就知道,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最最靠不住的,你说呢,THEBLACK,你说呢……”
她再笑,轻轻捶着自己的椅子,不知问他还是问自己。
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回答。
黑人司机再度斜睨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将车开得飞快。
这样的速度越发让她疯狂。
她笑着再背《长干行》,一遍又一遍……
直到,沉沉睡去。
电话铃响的时候,程亦鸣其实还没睡着。
临睡前加的那颗安眠药似乎一点也没发挥作用。
加之自追了夏文丹后就一直乱跳不曾歇息的心脑,他根本就没办法在酒店那张床上平躺下来。
闭上眼准备数羊的时候,他又看到了丹丹的眼睛,大大的的空洞的无悲无喜的。
那是刚刚她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那是他第一次在丹丹的眼睛中看到那样的目光。
心脏处弥漫上来的痛在加剧,痛得他整个人下意识地抽搐了两下。
好不容易摸到药,刚塞进嘴里,他房间的电话就响了。
寂静房间中突兀的声音让本就狂跳的心愈发疯狂。
他深吸了两口气,够到电话。
“HELLO!”
“您好,请问您是由中国大陆地区过来的程亦鸣程先生吗?”
前台竟然是个说中文的姑娘。
“我是。
请问……”
“请问您有一个叫夏文丹的朋友吗?”
“是的,请问……”他撑着自己坐起来,心越发跳得厉害。
“半小时前,她在**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急诊病房……”
程亦鸣甚至没有说“谢谢”,便撑着身子起了床。
平时要大半个小时才能从僵硬中恢复的腿今天似乎也特别听话。
虽然还有些趔趄,可并不影响速度。
不过几分钟,他已经坐上了去**医院的出租车。
到达**医院急诊室时,倪书成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怎么会发生车祸?
丹丹现在怎么样?”
甚至都顾不上打招呼,程亦鸣便直入主题。
“HELEN坐的出租车应该是撞上了**公路的护栏,发生了侧翻。
司机当场死亡,HELEN只是受了轻伤。
不过……”倪书成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不过什么?”
“程先生,您还是先进去看看她吧。
她……刚刚醒过来。”
程亦鸣不及多想,推开急诊室的门走了进去。
“给我出去,别进来!”
一个枕头迎面扔来,程亦鸣伸手接住。
又一个枕头飞过来,他已走到床前。
“丹丹……”他低声唤她,心再度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