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夏眉眼明朗而又柔和地看着爱世,站在树荫之中微风缓缓吹动他的羽织长袖,仿若他天生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那他忽然之间对待爱世从不大友好的态度而变得那么温柔的么?
当然不是的。
他如今这样的气质怎么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形成呢,这是他经历了无数次的努力,才将自己一步步转变成这样的。
在与爱世一同成长的时候,他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喜欢上爱世了,大约是爱世在他面前一步一步蜕变成蝴蝶的时候喜欢上的吧。
所以诚婆婆对他还是有些残忍的,像这样的明媚地能点亮别人人生的女孩,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但那时的自己却什么都不明白,他这明明就是喜欢和认可了,却依然还用着从前态度和偏见去对待她,想着只要自己不认可她就没有输给她什么的,还会自己嘲笑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什么的,毕竟那守山神社的椿绚大人和她无比信任的“小雨”事实上都不喜欢她,所以坚定地认为他只有不喜欢才是正常的。
甚至为了强化自己的想法还将她和湖香对比,认为她什么都比不上湖香……
所以他的确就是诚婆婆准备给她心爱外孙女的最好磨刀石。
直到湖香无情的戳破了他的心思并且警告他,说他有什么资格拿她和爱世作对比,说不许他再这样对待和以此伤害她的理由接近爱世时,他才惊觉难堪而无法再面对爱世。
正好他也已经年满十五岁,该从诚婆婆这里结课去独自成长了,而爱世再也不需要他这样的磨刀石了,所以他只好选择离开森安。
是的,他其实是离开过森安的,且在离开森安的时候,他有去找爱世想和她告别,但爱世那时眼里根本就没有他,甚至可能连他当时对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转身离开了。
那支银蝶簪子到最后也只能留在他自己的手中。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在想着爱世,所以在他外出的那几个月,他额头上被刘海碎发隐藏着的那道早已愈合了的伤疤不知为什么又开始疼痛了起来,那道伤疤就是他和爱世都还年幼的时候,爱世曾用鹅卵石砸到他那道伤疤。
在这道伤疤隐隐作痛的这段时日里,他会不自觉地想起他和爱世过去的那些事情,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夜晚他就会做梦,梦见的都是他和爱世之间的各种可能。
他梦见自己在他喜欢爱世和他不喜欢爱世之间拉扯,在美好的爱世和不美好的爱世之间拉扯,还有不同的他和不同的爱世之间的拉扯。
梦里那些不同的他和不同的爱世之间所经历的那些,就像一个个他可能会和爱世经历的人生那样,在梦里都一一呈现在他眼前。
一开始的那场梦,是他和爱世都不曾交集过的人生。
在那场梦里,他从小就按照自己的性格长大,活得潇洒自在,即便是在东京开着一间聊胜于无的和服铺子,但他也是肆意人生呼朋唤友。
而爱世就是有钱有权的家族里纵容长大的女孩,什么都要最好的,看不起嫌弃他们这些活在“底层”的平民,喜欢为难那些比她弱势的女孩们,还在他的店里耀武扬威。
在这场人生里,他们当然是相互厌恶的,甚至在得知老家豪族的伊宫院少爷要被迫娶她有被悔婚时,他真是无比同情这位可怜的少爷。
于是,这场梦里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他们之间只是短暂地交集了一下。
再接着的下一场梦是爱世来到了森安,和他小时候认识的她没有区别,但梦里的他和现实的他差别在于他对爱世的太过抵触,对她的厌恶太过坚定,所以他并没有和她一起在诚婆婆的指导下一起长大的经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好高骛远毫无长进,逐渐变得越来越平庸,而爱世却变得越来耀眼,每一次遇见她,她都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会恶劣地玩弄男人也会在几年后反思自己,而他只是照出她从前的一面镜子而已,之后就从她的人生里销声匿迹。
不得不承认,只有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他知道这场梦中的自己有多么不甘心,所以才会导致下一场梦境中的自己选择发生了改变,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他都跟随着父亲一同到诚婆婆家道歉,从而开始和爱世真正一起长大的人生。
也就是在这场梦中,他不得不直面他喜欢爱世这一事实,但最痛苦的不是他承不承认他喜不喜欢爱世这个问题,而是他有没有资格去喜欢她这个问题。
先是湖香质问他,即便许多梦境中的场景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湖香在这场梦里对他平静而又难过的质问却让他深深地印在了灵魂里:
“为什么要拿我来做借口去伤害她呢?”
“承认她就那么难么?认可她就那么伤自尊么?”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喜欢上她呢?而不做到自始而终呢?”
……
每当回想起这些话,哪怕自己在睡梦中都会落泪,怎么会有人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做这样残忍的事呢。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他开始尝试着改变自己了,因为是他喜欢她,所以他得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试着看自己能不能变成一个她喜欢的会对她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