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瑞霖说顾二小姐以前不大出门那实在是很含蓄的说法了,其实她是根本没有出过门。
不是说她没出过顾府的大门,而是冯夫人从未带着她去京中那些与顾府门第相当的人家走动过。
顾侍郎祖籍山东,亲戚都离得远,京城这边只有冯夫人家的几个亲戚,冯夫人不待见庶女,不愿带她去亲友处走动,这些人家自然也不会多嘴去管这个闲事。
因此京城的闺秀圈中只知道顾家大小姐,却没人识得顾家二小姐,就算隐约有点印象,也是关于她高大笨拙,性情阴郁的不实传闻。
顾明仁想起现如今他姐姐那副潇洒不羁的样子,深觉要是忽然把顾思瑛扔去贵妇千金们云集的恭王府寿宴上,只怕她会【震惊四座】。
心道仲兄说的有道理,姐姐从不曾去这些太太小姐们的圈子里露过面,头一次,各方面都生疏,确实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只不过他对闺阁事务一窍不通,便问道,“都要准备些什么?”
仲瑞霖家中姐妹众多,加上他又是个活络的性格,日常都要做出个风流公子的样子来,并不十分避讳女眷,所以倒也略知一二。
顺口答道,“要准备不少东西呢,衣裙首饰就要先准备好,衣裳最好准备两套,万一脏了湿了有得替换。妆容也最好提前两日让丫鬟给画出来看看和那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搭不搭,莫要临出门前才发现不对,搞得手忙脚乱。出门要用的香囊,帕子,手炉之类的小物件也要提前准备好。还得嘱咐随身的丫头带上些小银锞子,以防打赏要用……另外,最好再提前准备出一两首诗词,或是绣品画作也行,京中这些小姐们个个都多才多艺,凑到一处经常要展露一下才艺,万一轮到她作诗联句,急忙间做不出来就要尴尬了。”
顾明仁听着都头疼,“要准备这许多!”
然而仲瑞霖说的全部合情合理,想一想都是需要的,无奈道,“行吧,回头我帮她准备。”
仲瑞霖讶异看他,“你替令姐准备!你怎么连这个都管?”
心说这都是女人家的事情,你插什么手?
顾明仁不动声色道,“家母日常忙于管理府中事务,还要照顾小弟,怕是没得空闲。”
仲瑞霖“噢——”一声,知他那位母亲实在靠不住,便不再多说。
只在心中叹气,对好友很是同情,暗道连这些事都要操心,真是难为明仁贤弟了。
心想好友家中的那位嫡母心胸狭隘,苛待庶出子女当然很不成体统,但究其根本,顾侍郎的不作为和放任才是造成这般局面的真正原因。
按理说顾侍郎应该是个聪明谨慎之人,仲公子的父亲仲尚书每每提到顾侍郎时口吻都十分赞许,说此人胸有丘壑,城府颇深,且很有些真才实学,在朝堂中声望日重,今后有很大希望能入内阁,做阁臣。
仲公子就有点不明白了,既然是这么一个能人,却怎么连内院都管不好,闹得家宅不宁,累得儿子不能专心于功名仕途,常常要在家务事上分心。
正好晚上回家,仲尚书惦记着儿子再过几日就要进翰林院做事,特地将他叫去提点几句。
仲瑞霖因心里一直惦记着顾家姐弟,一时对据说美貌更胜从前的顾二小姐心向往之;一时又唏嘘感叹明仁贤弟好好一个大少爷还得操心不少内宅琐事,实在累心。
等他父亲把要嘱咐的话都说完,就忍不住说了一句,“爹,你总说吏部侍郎顾贤顾大人是个很有些手腕本事的人物,我怎么不觉得呢。”
仲尚书被儿子说得莫名其妙,轻斥道,“顾侍郎是朝中重臣,你怎可随意对他评头品足。况且,你不是和顾家的长子交好吗,怎么又在背后说人家爹的不是。”
仲尚书这辈子什么都好,就是子嗣上有点艰难,直到四十岁上才生出了仲瑞霖这个儿子,因此十分宝贝,对儿子不似寻常人家的父亲那般严厉,相处时一直都有些亲近纵容。
仲公子便也不和他老爹见外,想什么说什么,顺口将好友家的事和他爹说了说。
最后道,“顾大人若是个能干的怎么会连自家后宅都管不好,累得明仁贤弟和顾二小姐平白受了许多委屈。”
仲尚书看儿子一眼,“顾二小姐?就是那个去年在顾家庄子上算计了你的女子,你怎么替她说起话来了?”
他可记得儿子当时气得急赤白脸,屋里上好的斗彩茶盏都砸了好几个。
仲公子有些赧然,低声解释道,“当时是有些误会,其实那件事未必全是她的错处,我过后想想,倒是觉得自己当时脾气太大,处置得有些不妥,过于不留情面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日后怕是再难有好姻缘,我——我想着——”
仲尚书挑眉,“你想什么?你忘了你祖母请来的胡大夫说你看着没事,实则体质虚寒,娶妻纳妾的事情都要缓一缓,好生保养两年再说。”
仲公子立刻咳嗽一声,“我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顾二小姐。”
又不满嘟囔道,“那胡大夫也不知是祖母从哪里请来的,我看着就像个江湖骗子,偏你们还把他的话当真,搞得现如今我房里连个看得顺眼的丫头都没有了。别人金榜题名后便是洞房花烛,到我这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