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嗯,都挺好的,您放心吧。这天越来越冷了,您自个儿在家注意保暖,年货等我回去再买,您别动。”
“二十七回,二十八中午就能到。”
温立关掉换气扇,沾着一身湿气从卫生间出来,穿过卧室走到阳台,又叮嘱温母一句:“您晚上就不要出去,冬天天黑的沉,再当心摔倒了。”
那边忙应声,又说了两句就挂电话了。
刚洗完澡,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裹了件浴袍,窗子大开着,冽风鼓鼓往里吹,男人不甚在意,单手覆在栏杆上静静放空。
京阳的冬天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肃杀萧寂中带几分寡淡的意味,很少有特别晴朗的太阳整个冬季基本上都被阴云冽风笼罩着。
眼下是晚上十点半,窗外点星灯火阑珊,风声似鬼嚎不绝于耳,温立点了只烟夹在两指间,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刚冒出点烟灰就被风卷走。
今天是他近大半个月以来回来最早的一回,通常都是熬通宵直接躺在办公室沙发上打一盹儿潦草完事。
目光远眺,他吐出一道极为绵长的白雾混在迷迷蒙蒙的暗色之中脑子里在想白天的时候上官尚给他打的一电话。
说明静做交换生回来了,要不要聚一聚。
上官尚话里的那点心思,温立一耳朵就能听出来,意在当媒婆撮合的意思。只是他搞错了,当初那个一来一回的“告白”本身是帮忙结果被他们这群人添油加醋,扭曲相传就变得暧昧不清。
顾及明静一个女生他也没过多解释,况且在上官尚眼里,“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时间一久,再说多就没意思了。
不知不觉,烟被抽的差不多火星距离指尖不过一寸,烟蒂上微烫的热度传到指腹有些许灼烧感,他目光收回来被冷风灌了半个多小时只觉神思清明许多。
正要关窗,外头飘了几滴雨进来,罕见的冬雨竟在京阳下起来了。温立掐灭烟头,视线落到窗台上那盆被被风吹的抖擞的那株郁金香,只是还太小且因无人照料长势孱弱,就冒出了一根细细短短的绿茎,两侧的叶子也小的可怜。
这是他刚搬来的时候买的楼下街边摊上的,那天下雨,摊前的阿婆约莫着六十多岁竹篮里上面被用一层棉布盖着,眼看着雨势渐大温立信步走去,仔细询了价买去。拿到手了才发现是花种,五六瓣圆混带泥形状像蒜问过后才知道是郁金香的种子,是土培的。
放在这阳台上一年多了,活下来的就这一株还颤颤巍巍的,温立食指碰了碰还未完全舒展开的嫩叶,目光稍顿——他莫名想到千遥行,只是不等他细想究因,窗户被雨砸的噼啪响。
念头稍纵即逝却不动声色的深入扎根。
-
学校元旦过后没两天就放假了,但遥行却迟迟未动,千母在她还没放假的时候就早早打来电话问她今年去不去西京过年。
遥行极其熟练,口吻淡淡道:“我要准备实习,没多少时间去那边要倒车,过年车票不好买,就直接回橦县了。”
电话那头,千母沉默一阵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一声嗟叹:“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一个人年货也多少得置办些。”
母女两人交谈不过一分钟就挂了电话,遥行搞定了来年后的实习在学校待到二十五号才坐车回去。
橦县偏南方,冬天湿寒,呵气成霜。早上七点二十分遥行拉着行李箱站在汽车站牌下,天色仍暗沉着,她等了没多一会儿就拦到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车子开到老康宁巷里后,遥行残余的最后一丝困顿骤然消散,心口惴惴紧张。不多时,到小区门口付过钱下车后遥行站了好一会儿才缓步走进去。
上次回来还是大一的时候,她有一些证件忘记拿了故此才回来一趟。
小区里设施陈旧,落叶杂草纵生,别说年味儿就是人生活的痕迹都甚少。前年过年的时候就已经通知过说要准备拆迁,只是恰逢领导换届拆迁令迟迟没能批下来,还留下来住的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是孤寡就是留守。
铁门太久没人打开生了绣,遥行用了力才猛地推开,扑面而来的尘土呛得她连连倒退两步。静了两秒,她走进去放下行李箱没给自己情绪停留的时间把外套挂起来开始打扫卫生。
两年多没人住,灰尘积的厚厚一摞,遥行里里外外清理了两遍累个半死,等收拾完已经是下午三点钟,由于太累便草草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裹腹。
冬日日照稀薄如西落的坠阳,遥行坐在阳台上漫无目的的眺望,刚洗好的被罩还滴着水。
事实证明,心里藏着事的人不能闲下来。
老头是在她高考那两天下葬的,全程没人告诉她。问其原因才知是脑溢血复发,动手术也无济于事到后期全靠意志力吊着一口气,千母说老头最后那两天意识不清时嘴巴里会频繁念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刘明芳女士,另一个是遥行。
阳光照在身上,她却忽觉冷,情绪如同坠入沼泽地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除夕那天在邹岩好说歹说下硬是把遥行拽去她家过年,邹岩家爷爷奶奶都在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喜气洋洋,在这种氛围的渲染下遥行也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