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镇北侯一生从无败绩,这场战事他原本不该担忧,但是在周昭的注视之下,他心中竟升腾起隐隐不安。
仿佛周昭真的预见了后事一般,不容得他质疑。
裴轩沉思一会儿,才开口:“娘娘的担忧,臣都知晓,只是自古以来,便没有皇后亲征的先例,况且……陛下也不会同意您身陷险境。”
“本宫知道。”
周昭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挂在墙面之上的那幅画,是宇文潇今晨又送与她的。
画中的人一袭皇后礼服,端庄典雅,雍容贵气。
“裴轩,本宫所担忧,皆不是空穴来风。”
周昭的面色沉重下来,那双凤眸好像透着眼前的事物看着什么。
裴轩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之人不像十六岁,反倒像是经历了许多坎坷……
“如今大楚政局动荡,朝中势力分裂,必须保障前方战事胜利,陛下才能安稳坐于朝堂打压、拔除势力。”
周昭倏然起身,仰头直视裴轩,“陛下自然不会直接应允本宫亲征之事,你却可以想办法让陛下应允。”
听着这话,裴轩不由眉心一跳,“娘娘何出此言?”
“你能在陛下身边做到如此地位,本事自然不用本宫说。”
周昭清楚,裴轩作为陛下的左膀右臂,手中掌握的势力定然不少,既然陛下不同意,那就逼着他同意。
裴轩一心为陛下着想,有利于陛下之事,他不可能不做。
周昭适时地在他心里添一把火:“本宫知道,今日的言论你大多是不信的,甚至觉得本宫是在危言耸听,但请裴大人知道,本宫自幼长于西北,养在军营,是有上战场的能力的。”
“况且,皇后亲征——”
周昭故意拖长了语调,那双眸子里似是燃着某种火焰,“更能彰显皇室恩德,向天下昭告陛下对臣民的体恤抚爱,陛下是天子,不能去,本宫能去!”
字字落地,更是击打在了裴轩的心上。
他这几年战战兢兢,所做的一些努力,皆是为了陛下筹谋。
如今,朝中的局势相较先皇驾崩之时,已经转圜许多,不少大臣仍感念旧主之恩,心向皇室正统。
甚至一些投奔司马怜的臣子私下里都已经被他策反。
只要他和陛下再多花费些时日,整个朝堂就可以握入手中。
在这期间,外界的战事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否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裴轩心下一动,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鞠躬,“娘娘请勿忧心,陛下今日已经下旨令雁北关附近兵士全力协助,至于娘娘亲征……”
周昭有些急了,她费了如此之多口舌,这裴轩怎还在同她打哑谜!
“裴轩!”
周昭猛地转身,厉声道:“陛下今日手中有多少权力,你比我更清楚,那远在雁北关的将领和士兵又有几人是真心臣服于陛下!
大楚罹难,除了朝中为数不多的老臣,又有谁甘愿为陛下效力!”
这话说的显然重了,却也是事实。
裴轩听得一阵头皮发麻,他说不出反驳的话,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头涌起。
即便如今镇北侯这一武将投入陛下麾下,却也只是解了目前的困局,天下之大,各地势力蠢蠢欲动……
“裴轩,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我皆为陛下臣子,你懂本宫的意思么?”
半晌,裴轩敛了眼皮,向后退一步,行礼:“臣晓得了,还请皇后娘娘安心,臣告退。”
待裴轩离开,周昭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云裳刚刚陪侍在一旁,听了全程,脑子嗡嗡的,只记下一句,娘娘要亲征!
云裳见她有些疲惫地走至床榻,扶着一旁的床沿坐下,小心翼翼走过去,声音颤抖着:“娘娘,您要出征?”
这——未免太令人震惊!
周昭却是朝她摆了摆手,显得有气无力,“云裳,听到乾儿追随父亲上前线的消息,本宫的心始终放不下,总觉得头上悬着一股乌云,顷刻之间就要压下来。”
“娘娘……”
云裳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退下吧。”
周昭有些累了,云裳也只好行礼退下。
空荡宽大的宫殿,如今只余下周昭一人。
周昭双手抱着膝盖,双眼放空,盯着毛绒绒的地毯,思绪却早已飞到了渝州和兖州。
也不知乾儿如今到了何处,是否和父亲会和。
不知前方战事为何突起,还是两地同时叛乱……
这一切的一切,周昭能想到的,只有司马怜。
司马怜虽无兵权,可他才华冠绝天下,名声早已传遍天下,长安城中不知多少士子仰慕他的名声聚集而来。
周昭沉沉叹了一口气,司马怜才绝天下、机关算尽,即便自己重生而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他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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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雁北关的一处驿站之内,周乾与高岩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准备在此休整一晚。
周乾并没有急着与父亲会和,若是半路上让他知道自己来了军营,父亲定会将他训斥一顿,再派身边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