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那个魔鬼对世界的仇恨已经侵入了路明非的脑海。
在听见梆子声的那一刻,这种恶毒被激发出来,牢牢地控制了他。
他正下意识地践行着路鸣泽的意志。他操纵了这台兰博基尼,等于掌握着暴力,任何人敢于靠过来,他就碾过去。
只要驶离这片道路狭窄来回转弯的区域他就赢了,以兰博基尼的速度,没有几个人能跟他在宽阔的路面上玩追车,他又把一台摩托车在墙上碾成废铁,扭头寻找出口。
这时,怀里的绘梨衣忽然动了起来,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她身体冰冷,目光呆滞,止不住地哆嗦。
路明非想要甩开她,动作粗暴,之前他为了控制绘梨衣不让她乱动,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强迫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使她脖子上留下了明显的淤青。
但绘梨衣抱得很紧,她身材修长,并非小鸟依人型的女孩,这时却缩成小小的一团,在路明非怀里像是个婴儿。
那些破碎的画面又一次侵入他的脑海,冰天雪地里,男孩背着女孩,沿着乌黑的铁路行走,女孩蜷缩在男孩背上,靠着男孩的体温取暖,也像是小小的婴儿。
撕裂般的痛苦后,路明非的意识被哭声唤回。
绘梨衣在低低地哭,路明非一直以为这女孩是个天生的哑巴,可现在她居然在哭,哭得那么害怕,让人心里空荡荡的。
兰博基尼一头撞上了对面驶来的丰田轿车,路明非的头撞在方向盘上,血黏糊糊地沿着额头往下流,流进眼睛里。
在他失神的几秒钟里,那辆车忽然出现在前方,笔直地撞了过来,车里的年轻人们为成功地截住了兰博基尼而击掌庆祝。
绘梨衣还在哭,哭声低得只有路明非一个人能听到。
他摸索着抱紧女孩,意识到她也看到了类似的幻觉,应该是同样恐怖的经历吧?梆子声对他们造成了精神污染,他们一起在幻觉的地狱里往外挣扎。
路明非忽然想起来了,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跟暴徒们抢夺猎物,绘梨衣也不是猎物,她是个活生生的女孩。
他是来保护她的,这是他的任务。
谷他必须勇敢,就像真遇到危险的时候,恺撒不顾一切地驾驶着蝰蛇撞向那堵墙。
绘梨衣是解决白王事件的重要钥匙,这是他们在东京战场上浴血杀到如今才掌握到的线索,唯一的线索。
虽然他现在可以停车,把女孩献出去,说我什么也没干,姑娘我原样带出来原样还给你们,你们不要杀我。
他大概率也能活下来。
可废柴也是有尊严的,那样的话师兄们的命不是白拼了么?
还有怀里的女孩,她害怕得搂紧你分明是想你保护她,带她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假如有一位漂亮的女孩对你说“带我走”,那你不管如何,豁出这条命也要做到。
他腾出一只手抱紧绘梨衣,低声说:
“捂住耳朵。”
他把后视镜掰向自己,看着镜子里那张好像有点愚蠢的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晰地吐字:
“路明非!不要死!”
镜中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分明是睁着眼睛的,可他居然看见镜中的自己睁眼了,睁开了另一双眼睛……
古奥、森严、幽远、高贵的黄金瞳!
镜中的人以古代皇帝般的威严声音对他说:“路明非,不要死。”
他无法分辨镜中的人是自己还是路鸣泽,他能感觉到君王的威严和钢铁般的意志通过镜子反射,反过来施加在自己身上,一条命令被强行写入他的脑海。
不要死,他命令自己不能死去!
兰博基尼再度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超级跑车的发动机舱不像普通轿车在前面,而是在后方,撞击并未摧毁兰博基尼的发动机,现在这台暴力机器再次启动,撞着丰田车往外面冲。
丰田车里的家伙们刚刚拔出刀想从车里冲出来,却被怒吼的兰博基尼撞得晕头转向。
丰田车的引擎是没法跟兰博基尼比的,对撞的话必输无疑,司机只能拉起手闸,不让路明非轻易地撞开自己。
路明非把车往后倒了几米,又一次撞了上去,撞得碎片飞溅。
之前被甩开的摩托车群追了上来。那辆丰田车及时出现挡住了兰博基尼,给了他们追上来的机会。
无数闪烁着幽芒的刀刃出现,每一刀都砍在路明非的后背上。
“我真没想过……要当英雄啊。”路明非艰难地自语。
无论多少刀砍在他背上他都只看前方,顶着那辆丰田车玩命撞。
撞出这条路他就赢了,他希望绘梨衣也学过一点驾驶,这样他倒下之后绘梨衣能接过方向盘。
他的身体在缓缓的愈合,这种愈合能力将他的灵魂都仿佛抽干了一般。
因为失血过多,路明非神智开始模糊。
他把绘梨衣的脸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前,不让她看到雨中飞溅的血。
他不想这女孩被吓到了,她的精神状态处在将要崩溃的边缘。
有人从摩托车上跃起,落在兰博基尼的发动机舱上,甩动手中的球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