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后,张日新和苏萍嘱金书办带着小厮去山上游逛,让小慧留在家里,他们再赴乐寿堂谢恩。太后看着自己撮合的这对儿小夫妻,打心里痛快。说:“新婚燕尔的,先松泛两天。在园子里随便走走,或者游游湖也是好的。”又转向德龄:“你们姐俩陪陪他们,这园子里你们熟。”
一位御前太监说:“回老佛爷,今儿个不是还有法国公使觐见吗?”
太后说:“可不是,我心里一痛快把这事儿忘了,那你们先自个儿玩儿吧,德龄姐俩还得留下,待会儿要是用得着苏萍我再差人叫你。”
张、苏谢恩退下,已有一位御前太监跟着出来,到水木自亲码头安排了一条画舫。两名年轻的撑船太监先给张参领和诰命夫人请安,再扶他俩上船,这俩太监也解开缆绳一左一右跳上船,说:“怎么行船,请爷的示下。”
“先往西,再往南。”张日新说:“慢点儿,走走停停也好。”
这个画舫六柱一棚,四面透风,两侧长凳背后是精致的“美人靠”,木结构油漆彩画。本来能坐二十来人,他俩坐进来就显得有些空旷了。船舱中间有个长桌,摆了许多糕点果品之类的。
张日新小声说:“那天我说”去排云门码头租个电瓶船玩玩”结果被那个破锣嗓子搅和了,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可是那天你说”现在昆明湖上没有电瓶船,刚才好像还有很多。”我当时就应该意识到已经完成穿越了,结果还是没往这儿想,真糊涂。还有那支箭,射进柱子里,多大的力度!剧组的弓绝对做不到,只能摆摆样子而已。尤其是手机没信号,显然已经脱离了21世纪的电磁环境。这些都是穿越成功的迹象,可是我当时就没反应过来,也真够笨的。”
苏萍说:“我可没说你笨,这回是你自己承认的。哎,我问你,崖山那一仗你不是提前跟李鸿章说了吗?他是没防范吗?”
“怎么没防范啊,他连着发电报催促前方绕道而行,结果电报故障,前方没收到。等到电报排除了故障,发来的已经是伤亡的报告。”张日新说。
苏萍觉得心往下一沉:那天说到“想通过穿越来改变历史,属于逻辑学的悖论,不会有结果的”。其实我潜意识里何尝不是盼着日新能有所突破?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残酷,不管你付出何种努力想要改变历史,载入史册的事总得不折不扣地发生。
这时船已经绕过南湖岛,从十七孔桥南侧穿过桥洞。苏萍示意太监停下。万寿山的正面已经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仙山苍翠,殿宇巍峨。
“你看见了什么?”苏萍指着万寿山问。
“转轮藏。”张日新知道她希望他这样说。
苏萍说:“那天咱们提到”悖论”的说法,现在悖论之说已经得到证实,崖山那一仗就是明证。我说咱们是不是该结束这次的穿越了?”
她见张日新好像不理解她的意思,继续说:“好像你对悖论之说还不大理解。说具体一点儿吧,假设你通过穿越改变了这段历史,打赢了甲午战争,由于光绪帝是坚决主战的,战争的胜利必然提升他的地位和权力,这样他和康、梁的新政就会取得成功,这样中国近代史就会抹去半殖民地阶段而进入到一个相对活跃、相对强盛的时期。在大的社会背景发生变革的情况下,你父亲的教育程度、经济状况和活动地域都会发生变化,既然大的格局彻底改变了,再想让他在婚前遇上你母亲,概率基本为零。机缘巧合的结果,他会和另一位女士组成家庭,他们生下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反正都不是你。”
张日新说:“我明白,你想说我母亲的个人情况也会变化,机缘巧合的结果,她会和另一位男士组成家庭,他们生下的小孩儿不论男女,反正也不是我。”
苏萍说:“这不是挺明白吗?最终你会发现,不错,是你改变了这段历史,其结果是,作为改变历史的行为主体,你,没了,你成了压根儿就不存在的一个什么什么。这只是拿你的父辈做例子,其实这种改变可能早在你的祖父辈或曾祖父辈就发生了。所以结论是明摆着的,我们穿越到清朝,只能观察、体验,而不可能通过我们的努力来改变历史,否则连你自己都成了虚无的、压根儿就不存在的事物。”
张日新说:“我既然来到了甲午年,如果我既没有救国的想法也没有救国的行动,我会从内心鄙视自己,而且回到我们的时代以后,我会恨自己一辈子。你的那些推论都是虚幻的,而天津机器局的一切都是可触摸的现实,我只需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去做,怎么可能徒劳无功呢?眼下最现实的是我这次来颐和园之前,我的第一发火箭弹刚刚试射成功,这足以增进我的自信了。我毕竟造出了清朝没有过的东西,这不是刷新了历史吗?”
苏萍陷入沉思,这确实是一个费解的命题。低头沉思良久,张日新也不去打扰她。
稍后苏萍说:“既然这样,咱们就暂时忘掉转轮藏吧。我尽量说服慈禧,让她认识到形势的严重性,放弃她那个寿典,把那一大笔资金投入到北洋海军的建设中。提到北洋军我倒想起一件事。听我奶奶说,我的外高祖父和外曾祖父都曾在北洋军里当差,你能不能设法找一找?”
“是你母亲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