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远从入职襄州大学后就一直住在历史学院的教职工宿舍楼,原本住在5楼,前几年学校领导考虑到他年迈不方便爬楼梯,特意将他的处住换到一楼,后面有个六七十平的小院,可以让他种种花草蔬菜。
“爸,这么晚了,您明天就别给我送饭了。”闻伊扶着张清远,推开房门,将他扶到床上。
回来的路上,闻伊接了个电话,没想到张清远没留神,踩到一块水果皮摔倒了,幸好没摔伤,但也把闻伊吓的够呛。
张清远颤颤悠悠的缩进被子里,笑着一摆手,豪气万丈的表示:“没事,我睡一觉就好。”
“您以为还是三十年前呀,凡事睡一觉就好。”闻伊没好气的说:“明天我带您去医院检查下,您都快70岁了,凡事得小心。”
“那我可不去。”张清远立马拒绝:“我好好的,去什么医院,没那个必要去浪费医疗资源。”
“爸,讳疾忌医可不是您的风格。”闻伊笑说:“小时候,我稍微有点发热,您就着急忙慌的把我送医院,有段时间我总生病,时好时坏的,您恨不得把我留在医院,天天让医生看着我才会放心,如今我总算理解了您当时的心情。”
张清远听她提到过去,脸上也浮起感慨,苦笑着说:“那时候你刚来家里,又是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正遭逢巨大变故,成天不吭声,不哭也不闹,我就算没离婚的时候,也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对你可不得万分小心。”
听到张清远主动提及过去的事儿,闻伊心里微动,她去厨房给张清远热了杯牛奶,搬把椅子坐在床前,等张清远喝完牛奶,这才接过杯子放在掌心把玩,琢磨片刻,才说:“爸,这些年,你...”
刚提了个话头,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就如同她自己一样,张清远对过去的事也是讳莫如深,他们这两个相依为命的父女各自怀揣着秘密,相互依靠着取暖,却从来不向对方提及自己拼命守护的过去。
这时,张清远开了口,对闻伊说:“你是想问这些年来我有没有找到儿子,对不对?”
闻伊犹豫了半秒钟,索性点了点头:“爸,以前我年纪小,又要上大学,没什么机会出国,现在我已经毕业了,虽然暂时在公安局工作,但也不影响我出国,不如您将手上的信息告诉我,我替您查访青弦哥哥的下落。”
张清远的独子叫张青弦,闻伊在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偷偷去查过,这个张青弦小时候在襄州大学的家属圈是有名的神童,别的孩子刚会说话,他就已经能流利背诵杜甫的《石壕吏》。
那时候没有幼儿园,襄大有个附属的学前班,张青弦是所有老师的宠儿,四五岁时,就能背诵上百首的古诗词,文学院的古云教授时常把他抱回家,恨不得当成自己儿子培养,对张清远各种羡慕嫉妒。
张青弦8岁的时候,张清远和妻子刘依玲突然离婚,两人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的当天,刘依玲就带着张青弦远赴美国,事前没有跟张清远透露过支言片语,等张清远收到信息时,唯一的儿子已经身在大洋彼岸。
25年前,没有手机、电脑和电话,只能依靠传真和书信传递消息,刘依玲抵达美国后,以儿子的名义给张清远寄过一张明信片,这张明信片成了张清远唯一的念想。
“如果青弦还活在世上,如今就快要过34岁生日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家。”
张清远双眼渐渐变的迷离起来,苍老的脸上透出疲惫和悔恨:“我整整找了他25年,前15年出国不方便,我寻遍在国外的朋友同事,托人打听他们母子的消息,最初两年还能查到他们的行踪,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蜘丝马迹了。”
闻伊轻声问:“我听说您的前妻嫁给了一位华侨?”
“她嫁的男人中文名叫何瑞峰,祖籍宁远市大谣县平洛镇,他们家早在建国前就已经移居海外,取得了美国国籍,当年他是在探亲期间,偶然跟依玲相识相恋,离婚后,依玲就带着青弦随他出国,当时他们从香港转机直飞美国华盛顿。”
张清远的眼眶渐渐红了:“我多次前往宁远市,在何瑞峰的老家打听他的消息,可惜他们移民的时间太早,除了每隔几年的祭祖,几乎不会回国,当地的很多亲戚早就跟他出了五服,压根不知道他在美国的居住地。”
“那他是从事什么行业的,这个您知道吗?”
“有人说他在美国开中餐馆,也有人说他在美国开公司,都是道听途说,没什么证据。”张清远轻轻叹口气:“我有位朋友曾经打听到他们住在华盛顿的郊外,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才知道早在两个月前,他们全家就把房子卖了移居其它州,从此我就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闻伊心中一紧,心说坏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消失二十余年的人,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了。
张清远只是一个大学教授,他的交际圈子恐怕也仅限于学术圈,在美国这种鱼蛇混杂的地方,想在人海中捞出两个中国人,基本没有可能,而且美国不像国内有严谨的户籍制度,只要一张身份证,就能掀出你的前世今生。
美国是联邦制,驾照就等同于是身份证,而且人口信息的登记,很多机构都在做,相对来说会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