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神,永远不会因为你是孩子,或是女性,对你宽容。
有时一念之差,就会彻底割裂整个人生。
有多少目击者偶然撞上暴力犯罪后,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终其一生,也忘不了当时那血腥残忍的一幕。
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鲜血飞溅的声音、骨胳断裂的声音、受害人哀求的哭声、施暴者得意满足的笑声,无数种声音构成一曲血腥暴力的狂响曲,昼夜不停的循环播放,仿佛只有死亡才能终结。
距离何磊和李军死亡现场5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堆乱石,大概有一两米高,横七竖八的长石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空隙。
此时此刻,这个空隙里面蹲着一个满脸泥土的女孩,大概十一二岁,头发上沾满碎树叶,浑身又脏又臭,小白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成了红色,脚底全是泥巴,好像踩进了烂泥坑。
她神情僵硬的缩坐在地上,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肩膀,下巴搁在手臂上,脸色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干裂,下巴沾满血,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瞳孔仿佛被定住,整个人就像魂魄在瞬间被人勾走。
空隙太小,成年人根本挤不进去,不论怎么问她,小女孩都是一动不动,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视若无睹。
几个刑警只能动手将这些长石板抬到一边。
贺文峤看见这个女孩的瞬间,神色大变,下意识往旁边走了半步,刚好挡住后面的视线。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盯着这个小女孩,透过这张僵硬木然的脸、灵魂出窍般的神情,他恍然有种熟悉感。
他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他跟父亲贺山推开闻家大门的时候。
“谁在里面?”
闻伊边问边挤过来,说:“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人?”
贺文峤骤然回神,急生中智的说:“你先过去帮徐明送两个死者回法医室,明早我要尸检结果。”
“我才不要。”
闻伊一听他要把自己支走,赶紧抢先一步凭借娇小的身形硬是挤到贺文峤前面,她的视线随着手电筒的光线,直直落在小女孩的脸上。
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哐当”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直接砸在她的脑袋上。
那一刻,粉身碎骨、神魂俱散,心脏的剧烈跳动让她整个人几乎有些晕眩,鼻尖无端端嗅到股浓重的血腥味,那么浓的血腥味,好像有人流干了身上所有的血。
贺文峤侧头看着她瞬间就变成惨白的脸,眼中不自觉浮出几丝忧色,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应该装作没看到,还是应该出声安慰。
他突然有点害怕,害怕她会当场崩溃。
这时,随后过来的朱博然挤在后面问:“怎么了?”
贺文峤的声音有些干涩,说:“有个小女孩,躲在石堆缝里,看样子被吓的不轻,可能是个目击者。”
朱博然见闻伊愣着不动,奇怪的把她扒拉到一边,自己探头看了看,吃惊的说:“这里怎么有个学生,穿的这是四小的校服吧?”
贺文峤说:“四小?”
“对呀。”
朱博然说:“严壮和潘萍萍的儿子就在四小读三年级,我走访过他的学校。”
旁边的刑警说:“四小的学生有部分可以住校,每周五放假,周日下午4点返校,这个学生不会是逃课了吧?”
朱博然说:“难道她逃课躲到西山公园,晚上闲逛的时候看见何磊和李军的凶案现场,所以吓到了?”
他有些不愿意相信的说:“她的胆子有这么大吗?”
“没有发现有人接近过土坑。”
刑警很快的说:“何磊和李军遇害已经过去六七天,她就算看见现场,第一反应也应该是赶紧逃跑,而不是躲在这里吧。”
朱博然眼角一跳,跟贺文峤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流露出不妙的神色。
他神色一凛,忙说:“把附近再搜索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受害人。”
贺文峤犹豫了下,还是转头看向闻伊,他想了想,低声说:“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车里坐一下。”
朱博然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转身看着闻伊,见她脸色苍白,额角微湿,好像出了不少汗,忙关切的凑过来,问:“小闻伊,你这是怎么了?”
闻伊用力咬住嘴唇,全身的血液集体奔向大脑,发出阵阵巨响,她突然有种双腿踩进深不见底的淤泥、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挣脱出来的无助和绝望。
但她不想让别人担心,只能狠狠咬住舌尖,勉强收拢四散的魂魄,在心脏毫无规律的跳动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声说:“没事,我就是有点晕。”
朱博然拍了拍她的脑袋,说:“这几天确实太累了。”
当年,闻家出事的时候,他还没有来襄州,虽然听说过当年那桩惨案,但其中的细节他并不完全知道。
贺文峤暗暗叹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话间,偌大的长石板堆被搬到一边。
贺文峤走到小女孩面前,轻轻蹲下来,试着和女孩视线齐平,用手在小女孩的眼前晃了晃,轻声问:“嗨,你还好吗?”
小女孩神情僵硬,眼神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