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忠担心之余,自然希望他父亲能够听他叔父的劝导。
“毅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提醒兄长,这种时候,更需要沉住气,为陛下掌舵,坐在这里自怨自艾,对酬古曰,绝非大丈夫难为。而且事情成功之后,兄长得陛下信任,到时候还可以向陛下陈词,为一些无关此事的贵族求情。”
蒙恬听了这话,眉头紧缩成了一团。
“你这是不仅仅支持陛下点火烧房子,还要让你兄长我去给陛下添柴加火。”
“弟蒙毅视兄长如父,绝不愿意看着兄长陷入两难。蒙氏为先帝和陛下都敬重有加,毅更不想看到兄长和陛下再因为这些事情产生龃龉。”
蒙毅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如何做是蒙恬的选择。
“毅言尽于此。望兄长好好思量。”
语罢,蒙毅便拂袖离开。
蒙忠仓皇,箭步从廊道里离开。蒙毅出了院门,见到身材孔武的蒙忠仓促离开的背影,廊道地板被踩得咯吱作响。
蒙毅站在门口,望着天上高月,他的身材因为疏于习武,并不似蒙恬孔武,但是身板立在廊道上,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严正之气。
“出来。”
蒙毅锋利的目光射向一旁的幽暗的竹林。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蒙秋从竹林里窜了出来。
偷听本来就不雅,在酷热的夏天躲在竹林里更是蠢事一件,借着烛火,蒙毅看到蒙秋脸上生了许多小红点。
“你明日一早,收拾收拾,去太学就读吧。”
“太学——”
“还要我再对你说第二遍?”
蒙秋年纪正轻,一脸青涩,身形比他父亲更为瘦削,见到他父亲面色不善,忙作揖道:
“父亲大人放心,儿明日一早就去。”
“你去了之后,该学何术,入何人门下?应该不用我指点吧。”
“子承父业,儿自然要学法家之术,以太学令张苍为师。”
“愚笨!”
“父亲莫怪,儿一时说错了话。陛下尊儒,儿自然要去学儒术。”
蒙毅微微叹了口气。
“你跟我来书房。”
蒙秋心惊,不妙啊!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府中仆从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恭恭敬敬立在旁侧,看到这种场景,一众人都乐在心里,司寇终于想起来要收拾这无法无天的少子了。
蒙毅也无心和蒙秋卖关子,他现在管理天下刑狱案件,公务很是繁忙。
一进门坐下,蒙毅啜了一口茶水。屏退众人后,蒙毅对蒙秋开门见山的训导道:
“我知道我在家时你很不自在,但是你自在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如今你已经是成人了,自然应该跟在我身边学做事,不如此,我身故以后,谁来挑蒙氏的大梁。”
“朝中的局势,你应该也听说了。不出五日,咸阳城中又要大变,让你太学,一是因为这个,二是因为陛下下了诏令,禁止私学,世家子弟都要入太学。我们蒙氏之中适龄的子弟数不胜数,但是你是我蒙毅的嫡长子。”
“这太学,曾经一度在我治下,里面多有法家之徒。虽然是儒学治国,但是儒学的弊端太过明显。儒学虽然名义是并入了百家,但是那只能是名义上的。你到了太学之后,会发觉太学内部诸儒和法士明争暗斗,至于其他诸家,根本就是不入流的。”
“但是墨家、道家、阴阳家,都是陛下重视的,你不可轻慢。而儒术和法术的斗争,是治国之要道,一则是分封礼法制。这么说,你明白你入太学是去做什么的了吗?”
蒙秋跪坐在蒙毅下面,他虽然聪敏,但是从他父亲说话的口吻看来,这件事其实很困难。
连朝堂父亲都没有用‘明争暗斗’形容过,但是父亲却方才用这个词,形容了太学。
“儿学无所长,如何能在这种大事上帮助父亲呢。”
“你去了就明白了。你是我的儿子,入了太学,必定会引得满城轰动,太学里的诸多博士更是不必说了。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收你为徒,但是最后,你只要拜入张苍门下就是了。”
“太学令?”
“我乃堂堂司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是我的嫡子,入了太学,就像是羊入虎口,为了争夺舆论的制高点,儒家和法家都会想着法子收你入门,以此来彰显到底哪家更胜一筹。如果你做错了事情,他们就会借机发挥。”
“太学令不一样,他是荀卿门下最后一批门徒。荀卿也是韩非的老师,先帝好韩非之文,说白了是好法家之术。但是荀卿是天下闻名的大儒,现在太学里正在为这件事争论,是否要将荀卿定为儒家宗师,淡化孔孟的地位,为的就是让法术成为儒学的内核。”
蒙秋应道:
“那到时候,还是以法治国。”
“是这样,或许也不是这样。儒学或许会有新的分支,又或是法家产生变化,都是有可能的。世事就是这样,不断的变化。”
这话说的,多少带着些历经世事的沧桑。
蒙秋一方面畏惧他父亲,但是也很崇拜他。他的父亲是少年英才,多少人称赞。
见他父亲今日面色和缓,蒙秋主动靠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