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当头,远处青山的轮廓为密林遮挡。四周的空气极为潮湿,青草和花朵的芳香沁人心脾。
幽深的林间,有一条土道。三百骑兵分作两列护卫着公子扶苏,显得这道路很是狭窄。
前方一群又一群鸟儿扑棱着翅膀从茂密的林间窜出,不时树上还掉下来一只小猴儿尖叫。
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周身都为厚重的黑甲包裹,只露出一双双眼睛,为密林中的一些小动物唤走注意力。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蜿蜒曲折的林间道路上,活似一条黑蛇在慢吞吞爬行。
队伍之中,巨型的辒辌车为六匹骏马拉着,徐徐前行。
这条林间道路,是通往骊山的必经之路。现下,在赢扶苏的眼中,他们不过是一块块木材,随时准备被拿去用修建亡国之徒们光鲜牢笼。
他此刻乘坐的马车,名曰辒辌车。据史书记载,当年始皇帝在沙丘病逝,赵高李斯秘而不宣,将始皇帝和鲍鱼一起放在马车之中。而那马车,正是赢扶苏此刻所乘的辒辌车。
辒辌车如衣车,有窗牖,闭之则温,开之则凉,故得名辒辌。且辒辌车属于卧车,内部空间极大,若非钟鸣鼎食之家,一辈子也难以享受此车。
车帘卷起,方便赢扶苏看到天然密林。
有榆树高数十丈,上栖着一排小鸟。
赢扶苏忽的忆起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
申聿——
他自称他来自韩国,可韩国早在七年前就被大秦铁蹄踏平。
他七岁入了六英宫,身边侍从大多都是嬴政命赵高给他调来的。而以前年幼的公子扶苏也不是笨蛋,一个坏人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他自己也极为不爽。
于是在他十岁那年,也就是韩国被灭那一年,宫内忽然充入了大量来自韩国的宦侍,他以思念师父韩非为由,换了不少韩奴侍奉他,借此渐渐调走了赵高的狗腿子们。
至于后来,每次宫人涌入他国来的宦侍,公子扶苏都会换掉一些。
他虽仁厚,但也不是个傻子。而且,正是因为他接触了来自韩赵旧地的宦侍,又加上他本就正直,甚至隐隐间对侵略之事存了反感之心。
世间之事大多一环套一环,陈陈相因。
赢扶苏的个性,和他身处的环境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是好在现今他宫里的宦侍,几乎已经和赵高没有了关系。而且,随着他年岁增长,赵高他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子低下安排他的人过来。
言归正传,这个申聿既然自称他来自韩国,说这话虽然说明他还是心心念念把他当做韩国人。
由此可见,此人也需防范。
真正让他对此人感兴趣的关键点在于:一个在自己身边默默无闻了几乎十年之久的人,突然在今日才在自己面前露面,且直接向自己陈明自己的身份,绝非偶然。
他有意为之。
想必他昨日破天荒地动了公子韩非的书,此事吸引到了他。看来,他与公子韩非,有些关联。
————
不多时,队伍穿过了密林,而后就是日前赢扶苏就看到了日前他在此处看到的美景。
此地地势平坦,且地势较高,远离下方水流,确实适合建造楼台。
公子扶苏的车架一到,姬豪便率着众属官迎了上去。
“臣下等恭迎公子。”
池武为赢扶苏撩起车帘,入眼的便是十来个身形高大的壮汉。
为首的自然是姬豪。
“免礼。”
下了马车,赢扶苏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不远处已经立了几根木桩,还有各处都分散着一些匠人。
“姬将作果然行动迅速,看这情形,似乎已经选址完成。”
姬豪终于被公子扶苏夸奖了一番,自然倍感欣喜,“公子亲临,臣下须得尽心尽力才是。”
“如此,扶苏便放心了。相信姬将作一定可率诸位在三月之期内完成此工程。”说着,赢扶苏看向姬豪身后一行身着官袍的属官。
姬豪忽的脸色一变,“公子,臣下其实方才与诸吏商讨了一番,三月还是过于勉强。”
可让姬豪意外的是,公子并未像之前那样表现出怒气,反而极为轻松从容,现下轻轻一笑,眉似弯月,竟给人清风明月之感。
这公子的脸变得怎的这么快。
“早就料到姬将作又会这么说。”赢扶苏继续笑笑,“想必,是为人手不足的事情而感到为难吧。”
姬豪本欲作答,他身后一个属官忽的挺身而出,“臣下斗胆,还请公子公子再为臣下调拨一千人。”
此人身材挺拔魁梧,面部也带着些许胡茬,但是和姬豪的健壮相比,他似乎显得更为敏捷矫健些。他的眸光异常犀利,似乎能将人一眼看透。
不仅如此,在这十几名属官之中,他是唯一一个腰间有着配剑的。
看来此人应该就是掌管刑徒的五校。
姬豪忙上前一步赔礼,显然是要护着此人,“公子勿怪,此人乃我下属五校。因他专门负责营建之事,手下掌管刑徒。刑徒是营建的主要劳力,所以章邯才会有此请求。”
赢扶苏眼底忽闪过一片波澜,“你就是章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