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我的回复后,她顿了顿,又道:“我很抱歉。殿下,刚才的意外中,您的马似乎受到了惊吓,导致马车夫摔断了腿,如果您一直拖延时间,恐怕他将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
什么?我皱起了眉头,原本我只是以为女神官只是击断了车轮,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击伤了马匹:“安洁黛尔阁下,你在威胁我吗?”
“光明神在上,我并无此意。”帘外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这只是与您对话的必要手段。”
“更何况,为主人承受痛苦,这是忠诚的表现。”
“殿下,您是否愿意怜悯您的仆人呢?”
又是这些有一套没一套的话!
车厢外传来了低声的□□,我攥紧了拳头:“神殿的要求皇室不会随意拒绝,您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
车外一片寂静,女神官似乎已经吝于交谈,只能听见马车夫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或许是迫于王室与神殿的威严,他低声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我将目光投向薇薇安,她表情莫测,一言不发。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事实上,面对神殿的要求,人微言轻的我原本就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女神官却要通过击伤马匹来逼停马车,根本就是仗着神殿的治愈术,不把他人的痛苦当一回事罢了。
但我却不能坐视不理,即便我知道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但正如她所说,这样僵持下去车夫迟早会因为得不到医治而失血过多。想到这里,我一把拉开了马车门,看向车外:“我就是艾希礼,请你们为方才的冒犯向我做出解释。”
门外站着的女神官披着洁白的神官袍,站在上城区同样洁白的石质地面上,袍角金线的刺绣在落日余晖中闪光。
而她身后跟随的两位神殿骑士,铠甲同样寒光闪烁,凛然而不可侵犯。
而在我眼角余光中,鲜血流淌在洁白的道路上,像残阳中的河。马车夫狼狈不堪地坐在血泊中,断了骨头的伤腿折向一个诡异的方向。
“抱歉,我们也是迫于情急,才被迫击伤了马匹,导致您的仆人从受惊的马匹上摔了下来。”她连道歉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神殿收到消息,兽人,这个背叛了光明的种族似乎在皇宫夜宴中出现了踪影。而恰巧的是,您也在宴会上突然晕倒,随后消失了整整三天,这难免令人怀疑。因此,神殿派遣我来调查此次的调查。”
“这二者毫无关联,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冷淡地说,“请给我证据,而且,身为王子,如果我要前往神殿,请允许我向父亲通报。”
“神殿从不会做出捕风捉影、颠倒黑白之事,”她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像在看一只迷途的羔羊,“您很快就会看到证据。而且,国王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什么?”我难以置信。
“神殿已经向陛下汇报了此事,陛下并没有表示反对,但因为他公务繁忙,莱昂内尔王子将会代替他出席稍后的神殿问讯。”
莱昂内尔。
我愣在原地,我早该明白的。如今的皇室成员之中没有人拥有过人的魔法天赋,然而无论是攘外还是安内,都不能仅靠军队的铠甲和兵器,还需要魔法的力量。但生性高傲的魔法师早已被排除在皇室势力之外。
那么,为了维持权力稳定,皇室就必须向神殿妥协,不可能因为我这样一个私生子,而选择与光明神殿对峙。
我低下头,忍不住为自己的天真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不过是离开了皇宫三天,我竟然开始遗忘以往经历的一切,不自量力地产生了会有人站在我身后的错觉。
——不,或许还有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对她有了信任与依赖的情感。我下意识回过头,求救般地看了一眼马车上的薇薇安。
薇薇安却没有回应我,只是沉默地坐在车厢的阴影中,只留给我一张美丽而冷漠的侧脸。
怎么回事?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却还是不甘心地再喊了一声:“维安老师——”
“神殿不允许魔法师踏足。”女神官安洁黛尔打断了我的话,她静静地注视着我,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怜悯,“您实在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的。”
“好了,现在,请随我走吧。”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另一名神殿骑士走到了我身边,一手按着佩剑,一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她轻轻地挥了挥手,洁白的衣角在渐起的微凉夜风中轻摆:“现在,您应该要做的,就是随我们一同前往神殿。”
随着她的衣角落下,最后一点日落的辉光也消散了,夜色里响起了盔甲碰撞的叮当声,安洁黛尔身后的神殿骑士分散开来,隐隐成了包围之势。
“等一下!”我喊出了声。
神殿骑士停下了动作,从盔甲间隙中,我看见他的眼睛审视般地注视着我。
我现在这副负隅顽抗的样子一定很可笑,我凝视他铠甲反射的冷光,艰难地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但我至少应该做完一件事情。
“要我走可以,但在我随你们走之前,请治好我的车夫身上的伤。”我紧紧地盯着安洁黛尔,悄悄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