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清到底心软,蒲扇在他肩上拍了下。
“年纪轻轻的,别一天到晚把死挂嘴边。我和你爹都还在呢,你急啥!”
“那个……你哥说了,如果明年你真考不上,就给你娶媳妇儿。”
王凤清的话,算是给了萧惟民一条退路。
可一年啊!
三百多天,怎么熬?!
萧惟民很绝望。
辣椒没味儿,土豆它也不香了!
“就这样吧,照你哥说的做。”
萧汝林一锤定音,怕王凤清心软,拉了她一块儿回屋去了。
秀儿怕他哥察觉她今天的字没写完,也偷偷溜了回去。
姜莉早就开始犯困,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弟,自己睡觉去了。
夜风渐凉,炭火还有余温。
气氛很微妙。
萧惟民忍了又忍,憋了又憋,“哥,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萧惟年愣了下:“什么?”
“你分明就是要折磨我出气。”
萧惟民大着胆子说出来。
“是,我是想替代你的位置,让大家都知道我萧惟民。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嫂子眼看就要生,你不能再混了!”
萧惟年听笑了。
他默了会儿,才道:“你知道村里人为啥瞧不起咱家吗?”
萧惟民哼一声:“他们那是惹不起咱家!”
萧惟年摇摇头,“以前哥也觉得,让大家害怕是件挺骄傲的事。可我从来没为爹妈想过。”
“爹收不到学生,得不到尊重,妈没有朋友,蛮横无礼……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他们不会为人处事,都是因为我们……”
“哥也是最近才懂得,父母一生的荣辱,都系在儿女身上。”
“儿女飞黄腾达,父母便处处受人尊重。儿女不争气,父母就抬不起头来。”
“一个家,就像一筐果子。只要其中几颗烂了,就会引来蚊虫叮咬,就会让人感觉厌恶……”
“我们终究都是俗人一个,你难道不想活得风光漂亮一些,让爹妈不再受人嘲笑?”
萧惟民低下头。
大哥的话,在他心里划过一丝清浅的疼。
他记起来,好几次他们闯祸,被人追到家里来骂。
妈表面上毫不示弱,站门口能把人怼哭回去。
可转身关上门,她也好几次红了眼睛。
他那时以为,妈是被人气的,报复的心思更重。
这会儿突然意识到,妈其实是被他们气的吧?
他小时候也曾想过当人上人,不要学大哥,要给爹妈长脸。
可大家每次看到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哥不学好,他也不会好。
被嘲笑误会多了,也就习惯了。
觉得当个混子也没什么不好,起码那些人不敢再当着他面骂。
萧惟民想着,又很生气。
说来说去,还不是怪萧惟年。
一筐果子里,最先烂的是他!
凭什么现在要把责任都推给他!
萧惟年像是能读懂他的心声,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都是哥的错。”
“哥会尽力弥补……这样,咱哥俩分工合作。”
“你比哥聪明,脑子好使,你来读书,负责光宗耀祖。”
“哥来赚钱养家,给你攒钱娶媳妇儿,你看行不?”
萧惟民只觉得他哥那双眼睛就像个漩涡,要把他魂魄都给吸进去。
他有点心慌,用力眨眨眼睛。
“哥,我不行的……”
“要不我跟着你赚钱吧,大壮和铁军能干的,我也能干!”
萧惟年拍拍他的肩,“行不行的,努力过了才知道。”
萧惟民很想说他不想怒力,他就是不行。
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口的话就成了:“那我……我试试。”
萧惟年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哥相信你。”
“那我再去看会儿书。”
萧惟民晕乎乎的回屋,抱着书本躺床上,迷迷糊糊的又做了个梦。
梦里,他和李卫东干了一架,差点死人。
他因此吃了几年牢饭。
在监狱里,每天都被人欺负,他委屈又愤怒,可就是干不过人家。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和真正的狠人比起来,他就是只毫不起眼的小弱鸡。
几年时间里,只有亲妈来看过他几次。
印象里强悍的母亲,每次来都哭,从头哭到尾。
白头发一次比一次多,人也一次比一次瘦。
他发誓出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要给母亲长脸。
可等他出来后,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他就像个天外来客。
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
看门人家都嫌他太瘦弱,还不如一条狗好使。
幸好,有个能赚钱的哥。
于是,他就成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家狗……
他憋屈啊!
只有不断寻找刺激,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最终,他成了个瘾君子。
谁给钱就能叫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