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暮节环抱着配剑倚在萧辰卧房的门口。夜间凉风袭来，暮节理了理额间的碎发，幼时竹林相见的那一幕又在脑中浮现。
暮节与禾瑜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一片竹林中，那时正值盛夏，禾瑜一身红色薄衫坐在竹中凉亭里，她手里摇着团扇，嘴角带笑，眼神一直跟随着在她不远处，正抓着凉亭围栏学习走路的孩童，所以她并未察觉到凉亭外的暮节和玄序。凉风拂过，翠竹沙沙作响，禾瑜只随意抬手理了理遮眼的碎发，这在年仅六岁的暮节眼里便成了惊鸿一瞬。大抵是禾瑜的美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她死后，暮节竟觉得这世间的美人也不过如此。
“师父……”一袭白衣的玄序正弯腰向禾瑜行礼。
暮节拉着身旁玄序的衣角，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漂亮女子。
禾瑜闻言微微侧身，看到玄序后，她欣喜地说道：“你来了……”
玄序闻言直起身来一脸温柔地望向她，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暮节又转头望向身旁的玄序，她突然发现，师父给禾瑜的温柔和给她的是不一样的。
这时禾瑜起身朝他们走来，声音温柔地说道：“这个小姑娘就是你新收的徒弟吧，长得真可爱……”
这时身旁的玄序对暮节说道：“阿暮，她是师父的师父，是你的师祖……”
“师祖好……”暮节闻言乖巧地转头朝禾瑜行了礼。
“真乖……”禾瑜高兴地摸了摸暮节的头，眼里满是喜爱。
“来……”禾瑜说着牵起暮节的手进到了凉亭里，然后拿起桌上一块精致的糕点递给了暮节。
暮节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糕点，这时她突然发现凉亭那边先前一直好奇地打量她的孩童突然颤颤巍巍地朝她冲过来。
“辰儿，慢点儿，别摔着……”禾瑜见状立马弯腰张开双臂鼓励道。
望着越跑越近的孩童，暮节举着糕点愣在原地，这时孩童突然停在了她面前。这下可好，三双眼睛齐齐望向她。
“你……要吃吗？”暮节试探着将糕点递到了孩童面前。
孩童睁着一双水灵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暮节，就在暮节再次开口之际，孩童突然张开双臂，口齿清晰地说了一句：“抱……”
这下暮节更慌了，她转头用眼神求助师父，可师父却笑而不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抱……”这时孩童又举着双手朝暮节走了一步。
“看来辰儿很喜欢阿暮啊，阿暮愿意陪辰儿玩吗？”见暮节一脸无措的样子，禾瑜温柔地询问道。
暮节看见禾瑜一脸期待，又转头望向师父，待师父点头后，暮节也点了点头。
就这样，年仅一岁的萧辰黏上了年仅六岁的暮节。
禾瑜和玄序坐在凉亭的一侧聊天，暮节则抱着年幼的萧辰坐在凉亭的另一侧玩耍。
暮节的目光不时会落到师父和禾瑜的身上，突然，她发现师父将一个瓷瓶递到了禾瑜面前，禾瑜很犹豫，但最后还是收下了。后来，师父每次来见禾瑜，都会给她带一个小瓷瓶，而禾瑜也没再拒绝过。在暮节八岁那年，她终于知道小瓷瓶里装的是暂时压制杀生殿毒药的解药。
第二年秋，暮节再次见到禾瑜时，禾瑜不再是一袭红衣，而只是一身素雅，头发也盘了起来，俨然一副已婚妇女的模样。这也难怪，此时她的孩子已经能口齿清晰地喊着“阿暮”朝暮节怀里扑了。
第三年冬，暮节在京郊的一处别苑里见到了禾瑜。当时正下着大雪，萧辰在雪地里玩耍，禾瑜则一袭白衣站在红梅树旁。她抬眼望着飘落在手心里的雪，眼神不再明亮。这一年，暮节与师父留在了京城过年，萧辰很高兴，整日黏在暮节身边，想着法子逗她高兴。一直以来，萧辰对暮节总是十分亲切，明明他们一年只能见一两次，但萧辰每次见到暮节都十分欢喜，禾瑜也因此说出了那句玩笑话：“阿序，你看辰儿如此喜欢阿暮，不如你将阿暮送给他如何？”
萧辰听后十分高兴，抱着暮节的腿笑得很开心。可暮节却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变，她求助似地望向师父，却只见师父默默地饮着茶，并未有拒绝的意思。
禾瑜见玄序沉默不语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后来在离开京城时暮节扯着玄序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会把我送给阿辰吗？”
玄序听后看了暮节一眼，却终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其实他的沉默早已暗示了他的选择，只是暮节没有察觉罢了。
第四年冬，禾瑜突然回了杀生殿。据说禾瑜是殿主的义女，她这次回来就是彻底与杀生殿划清界限的。
那天，禾瑜在主殿与传说中的殿主谈判，而玄序就带着暮节守在殿外。玄序手持宣扇，一脸凝重，那是暮节第一次看见师父紧张。后来禾瑜终于出来了，她对玄序说：“阿序，我就要成为第一个活着离开杀生殿的人了……”
正是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玄序突然将暮节叫到身边并给了她两颗小拇指大小的药丸。
“吃了……”玄序面无表情地说道。
暮节望着手里褐色的药丸，又望了望眼前的师父，最后她听话地将药丸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