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 父子二人一路朝着城外的方向去。
胤祚却从车窗掀起的一角紧盯着外头热闹纷呈的人流,路过闹市时,他那双眼睛都快要看不过来了, 小嘴张开之后再没合上过,还时不时地发出惊呼声:“哇~”
康熙略有些嫌弃地说:“有这么好看吗?大惊小怪的,也不嫌丢人。”
“皇……爹~”胤祚差点儿又忘了称呼的问题,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我都没看过,当然觉得有意思了,您以后要是多带我出来玩儿, 我见得多了, 那肯定不会再给您丢人!”胤祚的小算盘打的可好了。
康熙笑着敲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然后才说:“当朕……我不知道呢是吧?你就是想着出家门看热闹,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出来瞎逛。”
“那您今日要带我去哪儿啊?”
“自然还是在这京中。”康熙说完便闭上了嘴, 不再言语。
胤祚也猜不透皇阿玛究竟想要干什么,只能继续观察窗外的百姓们以及街边小摊上摆放着的那些东西, 有吃的,有玩儿的, 还有算命的,连卖身葬父的都有。
恰好前头堵了, 马车被迫停在此处。
“爹~”
“怎么?你想帮人家?”康熙瞥了一眼跪在街边的清秀少女,朝着儿子问道。
“嗯, 爹你瞧,那人穿的衣裳虽然瞧着破破烂烂的,可她的手十分细嫩,比咱们家中的婢女瞧着还白一些, 跟路上那些普通女子的手完全不同。”
康熙顺着儿子所说的看了看那女子的手, 还真是如胤祚方才所说, 胤祚年纪小,瞧不出来,那女子分明身上有股子弱柳扶风的气质,不似本地人,倒像是江南来的。
江南出美人,康熙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南巡。
“真可怜啊。”
“可不是,据说是跟着她爹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她爹水土不服病了,躺在家里活活地烧死的。”
“朝廷竟也不管管?人家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烧了那么大一片,死了好些行动不便的人,朝廷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除了靠近皇宫那些人家得了好处,其他的谁管你啊!”
又过了一会儿,前头通了,马车又再次向前驶去,那女子面前被人扔下了一个荷包,她捡起打开一看,只见里头装的是银子,足够她给她爹办一场丧事了。
最终他们绕路到了昨日失火区域的另一边,康熙本来是想抱着胤祚走的,毕竟此处瞧着有些凌乱,没想到胤祚却主动要求要自己下来走路,于是康熙便牵着他往前走。
大火虽在昨日便已经全都扑灭,可这大片的屋子却被烧毁了,近百的百姓失去了自己的住处,不少人还在废墟中寻找自己家中仅存的财物,两只手尽是黑灰,一身狼狈,那沾了灰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泪痕。
“没了!什么都烧没了!攒了一辈子的家当啊。”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跪在地上痛哭。
街边还有个头发散乱瞧不清面容的妇人,她面前是一具遮着白布的尸体,她一边恸哭一边哀嚎:“我的儿啊!你爹狠心啊,抛下我们母子俩自己走了,都怪娘不好,万不该将你一人留在家中,如今你没了,娘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胤祚轻咬下唇,觉得他们都好可怜,要是有人可以帮帮他们就好了。
“爹……我们能帮帮他们吗?”胤祚拽着皇阿玛的手,仰着小脑袋祈求地望着他。
康熙双眉紧蹙,轻声道:“朝廷昨日颁发了谕旨,已经有官员给予他们一些补偿。”
“呸!什么补偿!一个铜板都没有分到到我们手里!”
“我看啊那朝廷根本就不想管事!就因为咱们都是汉人!此处住着的官老爷也都是汉人,所以前日起火了两个时辰都没见朝廷派人来救火!”
梁九功替自家主子道不平:“你们胡说!那日皇上明明亲自督促官员侍卫灭火了的!”
“那会儿再装模作样地灭火还有什么用?我们的宅子早就被烧的不成样子了!”
“退下!”康熙训斥了一声。
梁九功只得退后,不再吭声。
“你们当真没有收到银钱?没有官员前来露面么?”康熙朝那人追问道。
那人嗤了一声,低着头继续在废墟中搬那些只剩下一小半的木板横梁。
胤祚瞧了瞧明显很不高兴的皇阿玛,又瞧了瞧那些遭遇了火灾的百姓,他牵着皇阿玛上前,走到方才与梁九功争辩之人面前,只见他身穿长衫,似乎还是个读书人。
“你别生气,我爹不过是想关心关心你们,你们为何没有收到钱呢?明明朝廷都发了的,你可知晓其中的内情?”既然皇阿玛说发了,那肯定就是拨了银两下来的,没到百姓手里,那定然是在那些负责发银子的官员手里!
那人瞧胤祚年纪小,生的可爱,说话也叫人听了舒服,于是便偷摸瞧了瞧四周,轻声对他们说:“不管这银子发没发,都不可能落到咱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手里,上头的官员层层剥削,哪还有的剩啊,要我说,还不如送些米面衣裳被褥之类的给遭了灾的百姓,起码能吃到嘴里,穿在身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