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窈虽没直说阻拦自己为大皇子医治的人是谁,但在场之人均心照不宣,自是秦思妩无疑了。
大皇子到底还记得秦思妩与他同甘共苦的情意,不等秦思妩开口自辩,已经先替她解释说:“这件事也怨不得思妩的。
“自岭南爆发叛乱后,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她为了照顾我,谨小慎微惯了,虽然有时候事情做得不够妥帖,但并没有存什么坏心的。”
一旁的秦思妩,也忙向秦窈作了一揖道:“是我过分谨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日便在这儿给县主赔不是了。”
秦窈却没应她的话,而是反问她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殿下的腿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前有姐姐劝说邬行云停战治疫,后又有邬行云主动归降,特意言明是受了姐姐的感召。可见这位邬首领与姐姐的交情是极好的,就是只看在与姐姐交情的份上,邬行云也不该把大皇子伤成这样?”
前些时日,秦思妩仗着大皇子,没少给秦窈找麻烦,这次好不容易让秦窈逮到个机会,自然也要做点儿什么的。
譬如,挑拨离间。
她话音刚落,秦思妩和大皇子都神色微变。
腿上受伤的缘由,一直是大皇子的禁忌,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和提及的事情。
叛乱刚一爆发,他便立刻带人要逃离岭南,却还是不小心被邬行云率领的叛军抓了个正着。
为了避免被杀,他不得不表明自己皇子的身份。
那些反军虽然反的是朝廷,但留着一个皇子做人质,总比直接杀了能得到更多利益。
一开始,邬行云对他虽算不上礼待,但也没怎么让人苛待他,更不曾对他动过拳脚。但是某一天晚上,邬行云却突然疯了一样闯进他的房间,一言不发,从床上提起他便打。
他在睡梦中被一拳打醒过来,人尚未来得及从梦中清醒过来,便先被当面一拳,又砸得几乎要晕过去。接着,又有密集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体各处,邬行云却还嫌不尽兴,一手撅折了床柱,抄起对他又是一顿猛砸……
他贵为皇长子,从小到大,便是父皇也不曾打过他,何曾受过这种暴打,他毫无招架之力,疼得几乎神志溃散。
等邬行云收手的时候,他浑身遍布淤青血痕,折了一条腿,还有,他失禁了……
唯一稍稍庆幸的是,当时在场的只有他、邬行云和秦思妩,没被其他旁人撞见。
自此,那晚就成了他不想提及却又永远都无法忘记的耻辱,尽管事后邬行云一再向他道歉赔罪,说那晚是喝多了酒,打错了人,连思妩也为对方作证,确实如此……再次回想当时,大皇子愈加迫切地想要邬行云死,更恨不能亲手将对方千刀万剐。
但他却没轻易被秦窈挑拨。
因为当时若不是秦思妩赶来的及时,拦下了邬行云,对方说不定就直接把他给打死了。
为了能拦住邬行云,秦思妩挡在他面前,还替他挨了好几棍。
也正是因为这几棍,他之后才会这般信任秦思妩,放任她打着自己的旗号行事。
他带着对邬行云的恨意,又一次替秦思妩开口道:“像邬行云那种竖子小人,惯会做表面功夫骗人,实则眼里只有自己,哪会管什么交情不交情的?他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不奇怪。”
尽管有秦思妩作证,他对邬行云“打错人”的解释,依然将信将疑,故而故意说了对方的坏话。
自从大皇子生病以来,性格敏感多疑,往常多是秦思妩讨好俯就大皇子,今天大皇子突然接连帮秦思妩说话,让她不由有些意外,欣喜于自己之前为大皇子的牺牲和讨好,总算没白费。
她甚至隐隐有些得意地看了秦窈一眼。
即便挑拨的都是事实又怎样?只要大皇子不信,事实也是假的。
秦窈却仍继续道:“说起来,上次王大人宴请邬行云时,因为疑心我欺负姐姐,还故意在席上针对我来着,我瞧着他对姐姐维护的模样,像是喜欢上了姐姐的样子——”
她沉吟着顿了顿:“而姐姐又和大皇子亲厚,彼时邬行云如此丧心病狂地折磨大皇子,该不会是因为争风吃醋吧?”
上一瞬还在隐隐得意的秦思妩,心底忽然咯噔了一下。
秦窈不等她反应,又忽然捉住她的左手,把袖子网上拢了拢,露出掩在袖下的一只玉镯子。
那玉镯莹润非常,透若玻璃,内有飘花,星星点点,错落有致,攒成桃花一般,乍一看,竟似真花被封入了其中。
“姐姐这镯子倒是别致漂亮,我才听平王说起,岭南刺史家中也有一只这样的桃花镯,为一富商行贿所献,因为罕见,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岭南暴乱后,刺史被反军所杀,家产亦被搜刮一空。说来也巧,那杀了刺史的反军,便是邬行云的人。邬行云归降后,为表忠心,便上缴了搜刮来的所有财物,也包括刺史的家产,只是可惜那只桃花镯却不见了。
“也不知姐姐这只是不是丢的那只,该不会是邬行云偷偷昧下桃花镯,送给了姐姐吧?可是,邬行云既如此轻慢过大皇子,姐姐怎会还收他的东西?还这么不离身的佩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