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全兆京的人都被十几道突兀的雷声惊动,纷纷出门查看。
之所以说雷声突兀,是因为此刻天上月明星稀,丝毫不像雷雨将至的样子。
并且往常的雷声听起来都很远,多响在半空或是天边,可这次的十几道雷声,竟像是直接在身边炸响的一样,并且有些距离雷声更近的人家,在雷声落下的时候,甚至还感觉到地面都在微微震颤,好似地动一般。
就在众人疑惑而又惊惶的时候,街头忽然有人奔走着纵声呼喊:
“贺家有不臣之心,结党营私,违逆天意,老天看不过去,降下天罚,贺家及其党羽全都被雷劈了!”
“秦家和平王都是被诬陷的,檄文上的安真真母女也被雷劈了!”
“三清观里的道士全都是妖道,经常被皇上接见的那位柳道长也被劈了!”
“这些人都是妖邪,意图祸乱朝纲,颠覆大庸,这才嫁祸良臣,排除异己,好在上天佑大庸,没让他们得逞!”
初时大家还对喊话声将信将疑,有胆子大的,悄悄往城东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去看了一圈,果然见贺家及平日与贺家往来频繁的官员,家中全被雷劈了。
此时,那些被鼓动围困昭狱的人,也带着一脸敬畏和不可置信回到了家中,激动地对亲朋及四邻,说了自己在昭狱的见闻,众人顿时对天罚一说深信不疑。
有些因为檄文骂过秦窈的,当即口呼恕罪,对着秦家的方向拜了几拜。
不管秦窈是不是真的九天玄女,能主导这样一场天罚,必然不会是凡人就是了。
连带的,坊间众人对平王和秦尚书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既然贺家是上天认定的妖邪,那被贺家针对的平王和秦尚书自然就是良臣了。
疑人偷斧的故事反过来一样成立。
当你觉得一个人恶时,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对方在帮助别人,都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图谋不轨。
但如果你认为某个人是好人,便只会注意对方身上的优点,即使对方偶有不完美的地方,甚至不用对方解释,就会主动为对方找好理由。
于是,庸庸碌碌、总是被御史弹劾的秦尚书,瞬间成了“不争名逐利,虚心受教秉性好的肱骨之臣”。
而被人私下里称作活阎罗的平王,也成了“人狠是狠了点儿,但只对恶人狠,他是执掌法度的,自然要冷血无情才能保证公平”,“什么?你说你哥哥惨死在了昭狱?那一定是你哥哥罪恶滔天……”
今夜的兆京,无人有心睡眠。
百姓们都在议论着天罚,而住在城东的达官贵人们则在人人自危,因为绣衣卫开始在城东大肆抓人了。
围困昭狱的人刚散去,绣衣卫便在姬长夷的带领下,倾巢而动,先去到贺家,拿下了贺成岭贺珣等人,然后寻着“天罚”的痕迹,一路抓捕过去,最后足足抓了二十多名朝臣,全都是贺家的党羽。二十几人自然不认天罚,高呼冤枉,直到姬长夷一一拿出他们的罪证,一群人这才消停下来。
姬长夷抓了人,却没有把人关进昭狱,而是绑成一串,叫开宫门,直接把人带进了宫里。
路上,恰好遇见值夜的禁军首领,姬长夷顺便又以宵禁后巡夜不力、疑似与昨夜张贴檄文的人有串通为由,把禁军首领也一起给绑了,带去了皇上的寝殿。
寝殿中,皇上本就因头痛而不能成眠,后来又被十几道雷声一惊,更是彻底没了睡意。
早有禁军把宫外天罚的事禀告了他,因而此时听说姬长夷抓了贺成岭等人来见他,并不觉得意外,很快便让人把姬长夷请了进来。
“天罚的事,你可亲眼看见了?是真的吗?”
皇上对寝殿外的贺成岭等人看也不看,一见面就先问了姬长夷天罚的事。
姬长夷点头道:“天佑大庸,以天罚警示奸佞,臣查得贺成岭及其从众罪证在此,为防止有人连夜出逃,便先斩后奏,先把人给抓了起来,未来得及禀明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他边说,边把厚厚一沓的罪证呈给了皇上。
皇上接过,只粗略翻看了几页,便搁在了一旁。
这份罪证不久前他才刚看过,同样是姬长夷呈上来的。
彼时他看后勃然大怒,却因为顾忌贺家根深叶茂,怕处置了贺家,会引起朝纲动荡,犹豫再三,还是以时机未到为由,未同意姬长夷抓人。
然而,今天的天罚,是连根拔起贺家的绝佳时机。
天惩邪佞,惩治贺家乃顺天而为,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早就猜到姬长夷不会放过今天这个机会。
若是其他时候,他或许还要再犹豫一二,但贺成岭今日纠集朝臣,在宫门口跪逼他的事,也给了他警示,贺家确实留不得了。
于是,皇上便顺水推舟道:“此事你做得很好,无责反而有功,接下来,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姬长夷又道:“禁军昨夜巡夜失职,臣怀疑禁军中有人与张贴檄文的人有所串通,故而也抓了禁军首领问话。”
“应该的。”皇上点头准允。
“臣还有一事,”姬长夷睨了一眼寝宫里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无痕,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