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过来人,当年你父亲在外戍边的时候,一年到头,别说见到人了,就是书信都没有几封。我也不止一次动过和离的心思,可等他回来了,见到了人,却只盼着这次他能在家里多待些时日才好,哪里还记得什么和离不和离的事?”
谢夫人见姬长夷不似先前那般排斥,不由又多说教了几句:“夫妻之间,不过是以真心换真心罢了。若只有一个人付出真心,即便不和离,也终会成为一对怨偶。
“听母亲一句劝,趁着夏狩,多陪陪秦窈,免得日后后悔。”
大约因为想起了姬长夷的父亲,谢夫人的声音里流露出几丝落寞和怀念。
父亲忠勇侯过世的时候,姬长夷才刚出生不久,他虽然对忠勇侯没有任何记忆,但却是听着皇上讲对方的故事长大的。
他敬佩父亲的忠肝义胆和英勇神武,但隐约也能从中拼凑出,父亲对家庭的疏忽。
看着谢夫人眉宇间的伤怀之色,姬长夷到底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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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从谢夫人处离开,回到自己的寝室,姬长夷一眼便看见了放在桌上的药瓶。
药瓶还保持着给秦窈上完药后的模样,上面布满了蛛网一样的裂痕,却又并未真正碎开。
姬长夷盯着药瓶,回想了一遍自己苏醒后发生的事。
秦窈救了他的命,可他除了给过秦窈几个铺子外,却再没给过她任何好处,甚至还让她在凤仪宫受了伤。
秦窈是不是觉得自己冷落了她另说,而自己却是确实疏忽了她……
姬长夷想了想,对婢女吩咐道:“我记得库房里有宫里赏赐的玉凝脂,祛疤舒痕的功效很不错,找出来给王妃送去一瓶。”
婢女应声而去。
碧玉瓶装的玉凝脂,很快便被送到了秦窈手里。
秦窈正在纸上写写画画,筹划开医馆的事,只顺手把东西放在了自己案头,并没有太在意。
和离后,靠秦家给的那几两月例银子,根本不顶用,她得自己养活自己,是时候把事业搞起来了。
桌案边,睡了一整天的蓉蓉终于醒了过来。
它轻巧地跳上桌子,看了看被随手放在一边的玉凝脂,又看了看埋头苦思的秦窈,便伸出爪子,把角落里的玉凝脂拨弄到了秦窈眼前。
秦窈这才发现蓉蓉醒了,伸手就要去抱它,却被它给躲开了。
蓉蓉把玉凝脂又往秦窈面前推了推。
秦窈以为它是好奇这个小瓶子,便随口解释道:“这是平王让人送来的,说是祛疤舒痕用的。”
“不过,”她又疑惑道,“平王为什么突然要送我祛疤的药膏?就我额头上那点伤口,睡一觉就能好,根本用不上这东西。而且,这小半个月来,他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关心起我留不留疤这种小事了?“他该不会是在警告我什么吧?暗示我早晚会用到这东西?我今天也没得罪他啊?”
就在秦窈思维发散,越想越离谱的时候,猛地听见嘭地一声脆响,玉凝脂被蓉蓉一爪子挥到地上,上好的碧玉瓶被摔成了三瓣。
秦窈一愣,回过神可惜道:“虽然我暂时用不上,可也没必要直接打了它,瞧着还挺值钱的呢……”
蓉蓉却已经跳下案几,留给了她一个毫无悔过之心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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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秦窈惦记着要去姬长夷给她的那间医馆看看,便一大早赶去泰国公府赴约,没想到却没见到泰国公,只见到了冯家的二夫人白氏。
泰国公膝下一共两子一女,小女儿便是秦尚书的原配冯氏。两个儿子,老大入仕做了官,任内阁大学士;二儿子则继承衣钵,入太医院,做了太医院院使。
二夫人白氏,便是冯院使的妻子。
白氏长相柔弱,颇有些弱柳扶风的意味。
她对秦窈歉然道:“国公爷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上次生病,一直没能痊愈,昨夜突然病情加重,今天怕是不能和平王妃见面了。
“我本来正要打发人去平王府传信,没想到平王妃先来了一步。真是抱歉。”
秦窈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来都来了,能否让我远远看望一眼,保证不会打扰到泰国公休息?”
白氏苦笑道:“我就和王妃说实话吧,国公爷现在神志不清,连人都不认得了,他风光体面了一辈子,临了这样……如果他还清醒着,想也不愿意见人的。”
秦窈听她话里的意思,猜想泰国公现在怕不是单单神志不清而已。
她心口蓦地一沉,又说道:“我也懂些医术,平王的病便是我医好的,泰国公也知情,不如让我去给泰国公看看?”
“这……”白氏为难道,“我先替国公爷谢谢王妃,但国公府以医术起家,太医院里半数都是国公爷的弟子,还是不用麻烦王妃了。”
接连被拒绝,秦窈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天是绝对见不到泰国公了。
白氏待她也不算热情,话里甚至还表露出想要直接送客的意思。
秦窈便没再不识趣,告辞离开了泰国公府。
她没直接回平王府,而是让人把她送去了姬长夷给她的那家医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