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山风习习。
建材市场后面的山沟里灯光闪烁,随着人影在沟底和山沟侧晃动。
明天县里有大事,要是大白天勘查现场、挖掘尸骨,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群众跑过来围观。这里离国道不远,被远道而来的客人看见影响不好,甚至会以为雨山治安状况堪忧,蒋正午不敢拖到明天,这些工作必须赶在思岗政商代表团抵达之前完成。
技术中队民警全来了,刑警大队长来了,刑侦副局长来了,韩博接到汇报也匆匆赶到现场,同主持局里日常工作的政委蒋正午一起,在沟底见到了“做好事不留名”的流浪汉齐二山。
他正在指认发现尸体时的位置,二十多名干警围着他一个人转,有的摄像、有的拍照、有的录音、有的用强光手电负责照明。
“具体点,具体在哪个位置看见的?”
“这儿,不会错,就是这儿。”齐二山抬头看看坡上的小树林,指指前面一片乱石,再次确认尸体当时所在的位置。
他有点遗憾,刚才吃上了肉却没喝到酒。
城东派出所长王大海担心他多少年没喝过酒,一喝就醉,会耽误正事。老赵把酒买回来,瓶盖都帮他打开了,想想还是抢过酒瓶没让他喝。
位置对上了,就是之前掌握的抛尸现场!
陈百川稍稍松下口气,现在不比以前,上级对证据要求越来越高,这样的案子本来就很难收集、固定物证,如果其它证据再形成不了证据链,接下来会非常麻烦。
值得一提的是,局长虽然已经是县委副书记兼政法高官,但同样不可能跟几年前的县政法委领导一样协调公检法办理案件。因为故意杀人这样的案子,县检察院只有权审查批捕嫌疑人,案子最终要上报地区检察院,由地区检察院审查起诉。
陈百川回头看看两位领导,追问道:“齐二山,发现时尸体是什么样子?”
“臭了,烂了,好多蛆,到处爬,恶心!”
“然后呢?”
“我,我想积个德,帮他收尸,我没锹,不好弄,就去那边转了转,看见一个坑,回来把他装蛇皮袋里面拖过去埋了。”
“走,带我去埋的地方。”
流浪汉对这一带很熟悉,带众人来到右前方80多米处的一个缓坡,直接指认埋尸体的地方,都没有刻意去观察周围环境。
技术民警开始动手,先用铁锹清理掉上面的浮土,确切地说是上游冲下来的淤泥。现在不是雨季,沟里没水,淤泥干了,上面长满杂草。
蒋正午用手电照照四周,低声分析道:“这个坑以前应该是个树洞,可能发大水或刮大风,把树连根拔起冲下去了,留下一个大坑。”
不远处有好几棵看上去既不高也不粗的树,但根茎却不小,有些树根甚至裸露在外面。雨水冲刷,水土流失,等里面的土被冲刷点,等石块松动,这些树估计一样保不住。
搭档的分析有一定道理,韩博微微点点头。
蒋正午点上根烟,又指指刚带到一边做笔录的流浪汉,“他的情况大海刚搞清楚,姓齐,叫齐二山,黄渡乡下凹村人,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上面有个哥哥叫齐大山。他上过几年学,认字,据说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不是文盲,怎么会混成这样?”
“他以前在村小学干过代课教师,娶了个媳妇,有个儿子,结果因为代课教师工资不高,几亩山地又没什么收入,日子过得很清苦,媳妇过不下去带着孩子跟人跑了。他出去找,没找到,回家喝农药,邻居发现及时,送乡卫生院把他救过来了。”
“过了半年,又出去找,从那之后再没回过家。他媳妇没跑时跟他嫂子关系不好,他大哥家条件也比较困难,两兄弟没什么感情,齐大山几乎不管他,村里有人见过他在城区流浪,也跟齐大山说过,齐大山装着没听见,一直不管不问。”
只要是流浪汉都有故事,而且都很沉重。
韩博不由想起程文明正在查的案子,当年那起强奸杀人抛尸案被害人的丈夫现在在哪里,东山同行发现的那具骸骨是不是她丈夫,是不是带她私奔的那个弹棉花的。
等忙完眼前事,一定要打电话问问。
正胡思乱想,前面传来一声惊呼,法医老徐惊喜地说:“找到了找到了!韩局,政委,找到被害人了!”
“咋呼什么?”
蒋正午陪着韩博走到坑前,看看几把手电照着的一个编织袋,看着袋口处露出的森森白骨,冷冷地说:“埋这么严实,还装在袋子里,要是这都能跑就真见鬼了!”
一波三折,终于找着了,老徐有理由激动。
在这个案子上投入那么多,上上下下被折腾惨了,蒋正午同样有理由郁闷。
最高兴的当属王大海,如果找不着尸体,无法确认被害人死活,6.14案极可能变成一起积案乃至悬案,明知道那三个小混蛋是抢劫杀人犯却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现在尸体找着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城东派出所又立下一大功!
他喜形于色,给众人散烟庆祝。
韩博不抽烟也顾不上想其它事,从勘查箱里翻出一副手套戴上,蹲下身说:“丁佩文和牛小达交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