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十月二十八日,晴。
时值深秋,天亮比夏天晚了不少,六点钟的清晨都只有一点灰蒙蒙的晨光。
但三组的各处院子,早已经忙活了起来,洗脸刷牙吃饭,然后拿上工具,按照昨晚开会时划定的区域,各自奔赴“战场”。
今天会很累,而且不会有一分钱的工钱,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半句怨言,反而比往常更加兴奋。
因为,今天就是他们这一年劳作,收获的日子。
男人扛着镢子(跟锄头类似,但比锄头轻便的刨土工具),把子上挂着箩筐,女人拿着剪刀,和晨光一起上了山坡。
到了药田,众人便按照昨天胡老讲的办法,好吧,其实跟他们平日的做法也差不太多,只不过更科学一点。
先将地上的茎叶出去,然后用镢子在丹参畦一侧刨出一条深沟,让丹参根部露出。
然后顺着丹参朝前,刨出完整的根条, 动作一定要小心,不能挖断。
接着便是用剪刀修剪一下残茎, 接着便要将这些挖好的丹参, 曝晒在药田中。
等到泥土干结, 再将根须上的泥土清理掉,小心翼翼地码在箩筐里, 统一送到晒场,晒干水分。
虎山村村民曾经的做法还要“发汗”,也就是将丹参堆在一起, 让它们内部水分快速挥发。
但胡老告诉他们,这样的操作方式,会降低丹参里面药用价值最明显的丹参酮的含量,所以便被摒弃不用。
说起来简单, 做起来难。
一百八十亩药田,在整理之后将近两百亩,涉及到开挖、曝晒、清土、装筐、转运。
合作社男女老少齐上阵, 饭都是带着在地里吃的,顶着难得的大太阳,忙活了一天,也就弄了自家任务的三分之一左右。
霍千里也没有闲着,同样撸起袖子加入了劳作的队伍, 此刻浑身脏兮兮地坐在地上歇气,一边喝着大茶缸子,一边眉头紧锁。
顾大强抽了口烟, 指着天边的红霞, “莫担心, 明天还是大太阳。”
霍千里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至少都还需要两天,万一后天下雨就难办了。”
顾大强弹了弹烟灰, “叫一组二组来帮忙不现实。”
一年多的默契, 霍千里还没开口,顾大强就知道了他的想法,同时难得地否定掉了。
霍千里扭头看着他, 顾大强解释道:“第一他们也要收他们自己的,第二,如果出问题了, 就很难办。”
霍千里琢磨了一下, 不得不认同顾大强的判断。
田间劳作, 又赶时间,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挖断了,弄折了。
都是合作社自己人好说,谁也不会故意损害自己的利益,但若是其余人来帮忙,既要提防着人性的阴暗,也要预防无心之失被人恶意揣测引发的口角争端,确实难办。
顾大强安慰道,“我觉得应该没问题,老天爷折腾我们这么多年了,也该赏我们一点好处了,要几个晴天不算过分吧!”
霍千里苦笑摇头,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强求得来的,虽然村民们都算得上吃苦耐劳,真的让他们连夜抢收,他们也愿意,但关键是没光线照明,这就是个大麻烦。
哪怕就是想办法牵来一根电线,挂个电灯,也没办法像白天一样准确将藏在土里的丹参发达的根须完整清理出来。
他忽然灵机一动,“老哥,老哥,我有个想法。”
他看着正在清理根须上的村民,“你说,我们如果白天来挖,晚上找点照明设备,来清理根须装筐,然后转运,能不能行?”
顾大强沉吟了一下, “可以倒是可以, 清泥巴有个手电筒在旁边照着就行, 但是有必要咩?只要后天也是晴天,我们直接就像今天这样整完,巴巴适适的。”
霍千里笑了笑,“老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最开始跟你说药材种植的时候你怎么反驳我的?你问我,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顾大强面色一变,“要得!晚上我挨家挨户找大家布置一哈!”
他听懂了霍千里的话,万一呢?万一后天下雨呢?万一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呢?
哪怕只有万一,他们都不敢赌,因为他们输不起。
从各个层面都输不起。
于是,第二天,采收的策略变了。
众人天一亮,就开始直接采挖,然后晒在地里。
动作快的去帮着点动作慢的,堪堪赶在傍晚时分收完,而天边果然没了晚霞。
然后取出早就备好的手电,一家人男女搭配,一个帮忙照明,一个就着微光,小心地清理根须上干结的泥土,而后交替轮换。
整个过程中,合作社没有一个人抱怨。
就连顾刚这种人都知道,这是为了自家的东西,自家是有好处的。
霍千里还专门跑了一趟镇上,找郑书记借用了一批应急照明光源。
当天晚上,从远处望去,暗夜之中的山林上,光源点点,不时晃动轻颤。
天上一轮圆月皎洁,星光黯淡,群星仿佛都坠入了这片宁静的山谷之中。
刘晓雨站在霍千里常去的那个小土坡,举着相机,快门暗下,将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