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猛地一下拉开,被酒意蒸红了脸的顾大强看着来人,“咋个了?”
“刚娃子那个龟儿又打他婆娘了,头都打出血了!再不拦到怕是要遭打死!”
顾大强面色一变,看着跟出来的霍千里,“霍兄弟你先吃着,我把事情处理了就回来!”
霍千里没有逞能,赶紧嗯了一声,“老哥你小心点。”
顾大强一边找来筒靴蹬上,一边骂骂咧咧,“狗东西,只晓得在婆娘面前耍横!咋个回事晓得不?”
“不晓得,说是他婆娘偷人。”
“放他妈一裤裆都是屁,他婆娘天天带个不到一岁的娃娃,偷懒都偷不到,哪有时间偷人!”
“我们也这么说嘛,刚娃子说他老汉儿(父亲)下午亲眼看见的。”
带娃?下午?
霍千里心头一动,抬起头,顾大强已经冲进了连绵细雨泡出的泥泞中。
他一咬牙,穿着拖鞋便跟着冲了出去。
......
“搞啥子?要搞啥子!”
人高马大的顾大强扯着喉咙一嚷,围在土屋前的人群便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霍千里艰难地将滑到脚脖子上的拖鞋扯下来,跟在顾大强身后走进,眼前的画面让他陡然愣住:
堂屋中,一个女人怯懦地缩在墙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额上渗出的鲜血将发丝黏在脸颊上,顺着滴落在地,赫然正是不久前为他指路的妇人。
在女人的身旁,一个穿着背心短裤,胡子拉碴的年轻男人,手里拎着一根木柴棍,骂骂咧咧地朝着女人又是一脚。
女人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生生受住。
隔壁的房间中,响着婴儿虚弱无助的啼哭。
“刚娃子!棍子放到!”
穿过人群的顾大强见状登时一声怒吼,快步上前打算抢下男人手里的木棍,却意外地被人拦在门外。
霍千里这才看见,门边还坐着一个抽烟杆的老头,老头起身,双手按住顾大强,身子佝偻着,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年轻娃娃闹着耍,一点家事,不劳村长费心。”
闹着玩......
一点家事......
不劳费心......
这每一个词,放在堂屋的情景之前,放在那顺着发梢滴落的鲜血之前,都让人瞬间充盈着愤怒。
霍千里忍不住上前一步,怒视着老头,伸手指着屋内,手指和声音都在发颤,“持械行凶,头破血流,还是家事?这是家暴!是犯法!”
掷地有声的话炸得全场一静,旋即声音再起。
“哈哈,好吓人哦!”
“勒是哪个,说话这么搞笑?”
“看起年轻得很,可能哪家的亲戚嘛,没见过啥世面。”
一个嗑瓜子的红衣妇人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男人,“嘿,你听到没的,打婆娘要犯法!当心警察把你抓去吃牢饭!”
男人抽了口烟,“放你妈的屁,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龟儿两耳石(扇你两巴掌)。”
这就是围观群众对霍千里的回应。
哄笑和调侃。
自己家头两口子打锤割孽,还犯法,说的是哪儿来的天书哦!
不过有了霍千里这个外人加入,热闹肯定更好看了,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都露出期待的眼神。
尤其是不少妇人。
荒诞的一幕让霍千里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大强扭头一瞪,大声道:“笑锤子笑,霍干部是我们村新来的驻村干部,省里来的大学生!一个个的本分点!”
说完他直接挥开老头的手,大步进屋,抢下了年轻男人手里的木棍,冷冷道:“娃娃是你的种!”
老头不敢真拦,悻悻放下手臂,霍千里连忙跟着走进,朝那个女人弯腰伸手,“赶紧去包......”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女人身上的时候,年轻男人一声冷哼,让女人身子猛地一颤,两脚一蹬,朝后缩去,躲开霍千里的手。
“够了哈!”顾大强一脚踹在年轻男人腿上,将他踹了个趔趄,“老子看你把人打出事了,上哪儿再找一个!”
年轻男人在女人面前威风八面,但根本没胆子对抗村长,顺势坐在凳子上,低头抿嘴一脸生气。
缩在地上的女人这才扶着墙缓缓站起,霍千里忍住下意识想伸出的手,叹了口气。
在众人的目光中,女人低着头,扶着墙,慢慢走进了一旁的房间。
“你的伤得马上包扎!”霍千里看着她的背影焦急地提醒道。
年轻男人点了支烟,冷哼一声,“头上破了点皮而已,哪儿那么金贵!”
霍千里勃然大怒,顾大强却飞快地伸出手扯了他一把,朝他使了个眼色。
不熟悉村子情况的霍千里只好深吸一口气,将愤怒咽进了肚子里,沉默地看着墙边已经渗进地上泥土之中的褐色血迹。
就因为跟自己说了句话,就被怀疑,被殴打,无力反抗,习以为常。
而周遭的人,只当这是一场戏。
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端着空碗或叼着烟三三两两地散去。
嗝……今天既看了热闹,也见到了新来的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