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的山,大多都是常绿,所以难见多少秋风绕枯枝的萧瑟。
但深秋风里的几分寒凉却是无可避免的。
这个时候,是属于收获之后的闲暇时光。
不管是好是坏,一年都已经过去,索性放宽心,裹上一件旧外套,慢悠悠地期盼来年新开始。
对虎山村的村民来说,这都是老黄历了。
产业园区的兴起,改变了他们的收入结构,也改变了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节奏。
日子不再按照【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的轨迹去安排,
他们也开始掰着指头,从周一开始,盼望着周末。
什么秋后农闲,不存在的。
只有周末,才是他们的心头好。
到了周末,吃饭、喝酒、打牌、乃至于去镇上玩一玩听说过没见过的卡拉OK,也不是完全不敢想的事。
所以,村上,乃至于镇上,也在逐渐转变工作习惯,尽量不在周末安排集体大事。
有意无意,都有极大的可能聚不齐人。
镇上的不少工作人员都在私下笑谈,幸好眼下也就虎山村的村民是这样,要是全镇其他村的村民都成了这样,都有点不知道工作怎么开展了。
今天,同样是个周六。
但虎山村的村民却整齐地聚在了村委会,乐呵呵递烟说话的样子,瞧不出半点被强迫的感觉。
只因为,今天来的,是他们的霍干部。
村委会的坝子也和以往不一样。
惯常的那种一个主席台,面对着十几二十排座位的形式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像开茶话会一样,用十几张桌子围成一个口字形,用青布蒙了,摆上椅子。
而后在口字的其余三边椅子背后,摆上了一排排的条凳座位。
那余下的一边,自然就是留给霍千里、顾大强等多少带这个领导头衔的人。
这倒不全是他们要显露这样的独特,而是对大多数村民而言,这样的形式更能让他们接受一些,你真彻头彻尾地与民同乐,一视同仁,人家反而提心吊胆不知道你想干啥!
上午九点半,伴随着顾大强轻拍话筒的声音,喧闹如菜市的坝子渐渐安静下来,满满当当的村民,都默契地将目光看向居中而坐的那个年轻身影。
这骤变的气氛,让一个原本在母亲怀里好奇张望的小孩一下子吓得哭了起来。
小孩子的啼哭声,给这有些过于庄重的气氛松了松绑,带来了几分鲜活的人气。
霍千里的目光,从许多的熟悉面孔上扫过,适时地开口微笑道:“各位,上午好啊!”
“霍干部好!”村民们整齐地回应着。
零星夹杂着几声霍书记好,立刻被旁边人一顿鄙视,这一看就是才回来或者新搬来的,跟霍干部没交情!
“抱歉占用大家的周末休息时间,不过也没办法,今时不同往日,大家现在是拿工资的职工了,在工作日要想把大家都聚齐也不容易,就只能这样了。”
霍千里的言辞恳切,丝毫不见一点镇高官高高在上的姿态。
众人都哈哈一笑,纷纷开口。
“霍干部这个话就说重了哦!”
“对头,你是我们虎山村的大恩人,你一句话,莫说一个周末,下刀子我们也来啊!”
霍千里微微点了点头,没让那夸张的吹捧继续,“几个月前,我刚到任的时候,就说要跟大家一起聊聊天叙叙旧,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当初在产业园区那个会,也被其他事情搅和了。今天总算找到这么个机会。”
他环视一圈,“今天,坐在这儿的,不是啥子镇上的书记,就是一个跟你们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就是一个虎山村的女婿,我们不聊工作,就聊一哈大家的生活,要不要得?”
说到最后,他用上了方言,那有些蹩脚的语调,让众人哈哈一笑,彷佛回到了几年前霍书记还是霍干部的日子里。
那两年,虽然比现在穷多了,但是真开心啊!
那种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每天都能变个样的感觉,时至今日,都被许多虎山村村民反复回味念叨着。
聊天也好,叙旧也罢,总得有个开始,霍千里的目光便落在顾承荣的身上,“荣老爷子,最近身体还好吧?我记得当初我们搞土地流转,就是多亏了你啊!”
顾承荣似乎比以前更干瘦了些,不是消瘦,而是干瘪,就像是枯藤被岁月挤掉了水分滋养一般。
但他的精神依旧矍铄,不苟言笑的脸在霍千里跟他打起招呼的时候,露出由衷的笑容,“啥子多亏了我哦,快莫那么说,说起来我们都怕是该不好意思了。你带我们种丹参,搞合作社,这么好的事情,我们当初还整出那么多事来,现在想起都脸红哦!”
众人也都认可地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的,回忆的美好与否,其实往往跟结果有关,有了个好的结果,回望人生处处都是善意和美好。
如果是另外一个结局的话,恐怕这些村民们也笑不出来了。
“霍干部啊,要说起来,我们都多亏了你啊,你看哈现在的村上,吃得好,顿顿都有肉,住的也是水泥房子,又宽敞又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