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缘月客栈。
今夜无月,乌云蔽日,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当月猗推开门时,就见门口站着一袭蓝影,衣玦飘掠,正是傅泠崖。
她脚步微顿,随即朝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傅泠崖闻声,偏首看向她,展颜而唤,如同月下出尘盛放的冷昙,“月猗。”
月色忽明忽暗,映在他的面容上也有几分模糊,但此时那双一贯幽深清冷的眼眸里,温柔盈底,却掺有一丝浅浅的失意。
她不觉心窒一下。
“我……”
双唇开合片刻,却只吐出一个字。
傅泠崖轻步上前,慢慢抚摸上她侬丽的五官,细致描绘,“月猗,我并不是在怪你,只是……”
话至最后,竟有几分更咽之色。
月猗顿感无措,连忙抓住他的儒袖,“玄遥,我……”
可落到嘴边,却变得无比笨拙,丝毫不想平素里口若悬河的她。
眼底,也晕开缕缕水汽。
也许,情之字,真可改变某人,某事,某心。
“我知道,月猗。”傅泠崖慢慢拭去她眼角的泪珠,面色依旧清冷若霜,动作却轻柔无比,生怕弄疼到她。
她深吸口气,敞开心扉,“玄遥,我曾失去过兄长,因而也知道你失去我后会有什么经历,我舍不得你为我如此受苦。”
他徐徐摩挲过她柔美的侧脸,“月猗,我不怕受苦,也不惧受累。”
言下之意,就是他只怕世间海清河晏,和光同尘,却再无她。
书房之中,油灯忽然一声轻响,蹦出一团灯花,堂间顿时变得明亮。
房间陈设甚简,未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折屏之上,工笔绘制的流云缓缓浮动变幻,一张长桌横于屏后。
角落里,一尊铜鼎徐徐吐露袅袅轻烟,泠泠的檀香渐渐盈室。
月猗慵懒地窝在傅泠崖的身旁,手中不时地转动下酒瓶,静听他细细按弦,调出音色。
月色微醉,静静洒在两人身上,描写出丝丝入扣的情愫。
可下一刻,所有的静谧都被一声落地之声打破,月猗瞬间站起身,目光冷冷地看向窗边。
“谁?”
来者直起身,朝月猗遥遥见礼,“令主。”
她收回视线,浅浅颔首还礼,“韩指挥使。”
傅泠崖随之来到她身侧,握上那节细腰,昭示出他的属于权。
见状。
韩玉霎那愣在原地。
少顷,他才回过神,淡淡摇首,却含笑不语。
或许,是因男人之间特有的感觉,他甚至能感受到傅泠崖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周身缓缓涌出的不悦。
旋即,他自袖中掏出一件物品,抬手放到桌上,“令主,此物,是陛下要我转交之物,他说,等你看过之后,便能明白楚妗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话罢,他向傅泠崖轻挑下长眉,就已化作一道远影,与漫天月色徐徐融为一体。
自韩玉离开后,客栈之内,徐徐蔓延出一股寂静。
月猗一动不动,目光却始终不离那份书简一分。
傅泠崖不由得加大几分力度,清冷的灵力徐徐回转。
那股力度,虽不重,却也足够让月猗拉回游离在外的思绪。
“玄遥。”她开口,轻轻而唤。
下一瞬,仅见傅泠崖将她拥入怀中,给与她支持,“我在。”
喉咙处,莫名泛起一阵苦涩,“我曾以为就算兄长已不在世,她仍是我最亲近的人。”
“她不配。”
可奇怪之外,却是傅泠崖一改往日的清隽,温尔有礼,断然说出冷厉的评语。
她似发出一声轻笑,“玄遥,你都未曾与她相处过片刻,又怎知她配与不配。”
他支起肩膀,把月猗完完整整地揽在怀里,唯剩脉脉温情,可开口的话,俨然是另一番意思,“月猗,你的字,可有取过?”
月猗侧过身,伸手捏弄两下傅泠崖线条分明,面冠如玉的脸颊,“怎么,玄遥要为我取字吗?”
他低眉,眸中清晰地映出她的五官与轮廓,不笑时,自有一抹冷艳,“男子及冠而取字,我已错过你的及笄礼,如今,倒是想能补一分,便补一分,只要有我在,别人有的东西,月猗就不会缺。”
她笑意妍妍地凑近他,鼻尖微触,呼吸喷洒,近在咫尺,“玄遥,我早已有字,只不过是从不曾与人说过而已。”
傅泠崖定定地看向她,“何字?”
她扯住傅泠崖的领口,一把将他拉近,唇角徐徐擦过他如莹的耳垂,低低的两个字,瞬时落入耳底。
但,除傅泠崖外,任何人皆会只觉微风习习,却低不可闻。
语毕,他侧目,眼中陡然浮现起缕缕暖意,“所以,月猗的字,可是长公子所取?”
话为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她罕见地冒出一丝羞怯之意,脸颊微红,“他说,那是自我还在娘亲腹中时便已取好的字。”
短短的一句话,就已道出司青裴对她的期待和喜爱。
“他对你很好。”
傅泠崖轻慢地拭过月猗的眼角,自上滑落,细致又认真,一笔一划地描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