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打开的窗户落进一些花瓣,飘到床畔,又被人轻柔地拂去。
不久后,一阵嘤咛声浅浅响彻,只见榻上已近昏迷月余之人,正慢慢地苏醒。
闻声。
谢菡即刻放下手中的草药,快步迈到床前,伸手搭脉。
意识逐渐清醒,商羽却在模模糊糊间,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似有似无,勾人心安。
可还未等他睁眼细看,浓重的疲惫便再度包围住他,将他拉入更深层次的梦境。
俊脸一弯,他终沉沉睡去。
诊治完毕,谢菡收手起身,把药童唤进屋,“雪羽,叫少主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雪羽拱手一辑,“是,表小姐。”
话罢,就已拐弯出门,瘦小的身子里,却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
天山阁沿山而建,构造独特,若非有熟人带路,怕会是迷失在层层雪色之中。
可作为少主的月猗,却并不居住在主屋,而是另辟出一方天地,种上漫天红梅,于树上设境,悠闲自居。
“少主,表小姐有请。”
梅林外,传进一声禀告。
月猗却并不理会,而是又转过身,再度迷迷糊糊地睡去。
冬风瑟瑟,吹起一树赤梅,却翩翩落在月猗身上,仿佛披上一层朱裙,艳色妩媚至极。
“少主,”见人未有反应,雪羽微提高声量。
可下一瞬,一道墨红色的灵力自梅林中掠影而出,势要把扰人清梦的雪羽扔去天际。
雪羽一惊,瘦小的身体一弯,堪堪躲过去。
片刻后,他才站稳脚跟,抬手擦拭掉额角不知何时冒滚出的汗水,心想自家少主的脾性又好似变得急躁几分。
他朝梅林弯腰一辑,“少主,表小姐要雪羽过来禀告一声,您带回来的客人,已醒。”
言罢,便转身离开梅林,动作干脆利索,生怕那股墨红色的灵力再次击打过来,至于自家少主是否听见,就已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梅林之中,月猗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软毯,颇为恼怒地看向雪羽离开的背影,口中,吐出一段咬牙切齿的话语。
“雪羽,你最好祈求上天,别落到我手里,否则……”
阴恻恻的语气,徐徐环绕开整片梅林,令人心惊胆颤。
另一边,雪羽却莫名地觉得背后发凉,不由得轻打一道寒颤,离开的脚步,略加快几分,仿佛身后正有一只洪水猛兽在追赶于他。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若他离开得较晚,当逃不开月猗的报复。
人既已醒,就无再睡的道理,月猗起身,向外迈步,身姿窈窕纤秀,依稀透出一丝潇洒之风。
天山阁,虽处漫夭雪色之中,却有一番独特的静谧。
月猗畅通无阻,一路朝药阁而去,偶尔,时不时会有人停下脚步与她打声招呼,她亦同样回礼。
一举一动,娴静有秀,知文有雅,却与她在傅泠崖面前不同。
倏地,一抹乌影由上而下,径自坠向地面,嘭地一声过后,地板上赫然出现一方巨坑。
不多时,一双沾满血迹的手指自坑中颤颤巍巍地探出,仿佛只一瞬目就会停止抖动。
月猗心下一惊,立即调动灵力,飞快地来到坑边,扶起他,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他体内。
也许是认出月猗的到来,来人不知从何处得到力气,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衣摆,“少主,快去……救……长公子……”
话未完,那只手便已无力地滑下,再无动静。
听言。
一股焦急自心中翻腾而滚,月猗即刻召出红袖,化绫为笔,徐徐勾画出几条古老、繁复而强大的符隶。
旋即,一道银门霎时出现在众人眼前,月猗抬步迈进,却在不经意间,瞥看到不远处朝她奔过来的白唐。
她含笑,向谢菡挥手告别,身形瞬间消失在门中,再不见一丝踪迹。
玄阁,深夜。
窗外,新月如钩,将淡淡的清辉洒于大地之上,泛出一层又一层的薄霜。
屋中,却暖烛高照。
轻巧的脚步声自屋顶入耳,越来越近,旋即停在门外,傅泠崖本不欲理会,可不防听见有人屈指叩门。
三长两短,尽见来人的礼貌。
他罕见抬手地轻捏下眉骨,缓解心底的情绪,随后起身开门,却见一身墨红长裙的少女笑意吟吟地依在门边,听到响声时侧耳来望,颇为得意地朝他晃扬一下手中的布包。
他长身玉立,一双搭在门上的指尖,透出一丝莹白,骨节修长。
“涿玉君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见他许久未动,月猗浅浅挑眉而笑,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安。
闻言,傅泠崖侧身,让开进屋的路径。
见状,月猗眉眼间的弧线变得更弯,眸光潋滟,格外动人。
随即她迈步进屋,自顾自地寻好位置。
傅泠崖入席,坐到华裳的对面,斟茶给她。
杯口轻斜,缓缓倒出一条茵绿的水流注入瓷杯之中,不多时,淡淡的茶香便传到鼻尖。
瓷杯被一双修长的指尖递到面前,月猗微微颔首致谢,轻饮入口,霎时间,一股苦意在口中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