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炊烟袅袅,显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傅泠崖和月猗一前一后,徐徐穿行在丛丛花草之间,衣角掠过之际,不由地扫飞几片枯叶。
视野不远处,突然出现一座篱笆围成的小院,数株花藤沿架而爬,争相斗艳,清香幽鼻。
傅泠崖停步,侧身看向月猗,眸底,浮出询问之意。
可月猗却似不曾看见他的举动般,身形不停,依旧往前而去。
他一愣,浅浅的无奈霎时浮在面上,伸手拉住与她,“司少主,天色已晚,虽说修行之人不在意风餐露宿之苦,可也应当适作休息。”
似乎,只要和月猗在一起,他的话,若较于平素,定不会短。
月猗微呆,旋即才猛地回过神,朝他道谢,“有劳涿玉君。”
她抬手,轻轻拍打下脸颊,让自己恢复一些精神,上前屈指叩门。
指音清脆有力,足以让里屋之人听清。
片刻后,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木门就已被人自里而开,一张娇俏的容颜顿时映入眼帘。
一双明眸来回转动,如同一只透澈的麋鹿,细细地打量过华裳两人,“你们是谁?”
月猗屈膝一礼,含笑而言,一举一动,皆是名门闺秀之风,温婉有雅,“姑娘勿怕,我和他皆是天山阁中的子弟,出门历练时忘了时辰,以至于夜色渐沉,来此并无他事,只是想借住一晚。”
少女似对她的话还有几分怀疑,不肯全信,仍堵在门口不动不挪。
傅泠崖闻她此言,只是浅浅挑眉,不置一词。
月猗了然,自腰侧扯下荷包,掏出一锭细银递到少女面前,“当然,我们不会白吃白住。”
陡见月猗颇为识趣,少女的眼中,掠过丝丝惊喜。
下一瞬,她极快伸手取走那锭细银,娇首轻扬,欢快之色流于眉间,“进来吧。”
“打扰。”月猗致谢,朝傅泠崖淡淡颔首,示意他不要落步。
屋中摆设简陋,却自有一番风味,处处可见主人的用心。
“此屋,就是你们二人今夜的歇息之处,至于该如何分配,那请自便。”
言罢,少女就已奔奔跳跳地离开,丝毫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极快地撇过脸,如同触电一般,莹白的耳垂,似都晕上一抹赤色。
傅泠崖清咳一声,“司姑娘,请。”
言下之意,竟是打算把房间让给月猗。
月猗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声,趣从心起,她慢慢凑近傅泠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原来涿玉君对月猗,也有如此君子的一次。”
语毕,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傅泠崖一把推进房中,动作干脆利索,不见一份拖凝。
傅泠崖一时不察,竟被月猗摆上一道,他堪堪站稳脚步后,转身直视于她,清冷的俊容,露出几分错愕之色,让月猗顿饱眼福。
月猗轻拍两下手掌,对傅泠崖眼底淡淡的凶意不甚在意,旋身一起,就已稳稳地落在园中的梨花树上,朱裙拂叶,莫名地显出几许潇洒和艳色。
傅泠崖呆呆地站在原地,似已忘记反应。
片刻后,他才似回过神,抬手合上门扉,将月猗的身形留在屋外,旋即屈指抚上心口之处,感受那片静如平潭的心底,已泛起阵阵波纹。
他对她,似藏了几分好意。
月色低迷,郎艳独绝,傅泠崖静立门边,缓缓垂首而思,自成一副如斯美景。
不周山原是支撑人间与天界的天柱,可因共工兵败,怒而触倒,一度沉到地底的深处。
此刻,山体中央,一座宫殿昂然屹立,高耸威严,却环绕出一股浓郁的妖气。
上方,则隐约划过缕缕古老而玄奥的银纹。
随视野近调,可见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池,正在夜色下微微荡出波澜,赤莲轻合,幽香青盈。
倏地,一道银色自水中划过,可待人去细看时,却早已不见踪影。
“陛下,暗哨传来消息。”
空旷的水边,一道恭敬的声音陡地传耳,音色嘶哑低沉。
哗啦一声,池水被一股力道破开,掀起巨浪,随即滚滚落下,滴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音。
莲花之中,一具修长优美的身姿若隐若现,水底下,一条龙尾矫健地来回摆动,遍体银光,纹路中却泛现出丝丝红痕,艳绝近妖。
五爪呈锋,兴致索然地把玩手边的赤莲,“讲。”
“是,陛下。”暗色下的人影垂首而答,徐徐说出消息,“狐族传信,盘古之令已现人世,但归何人所有,尚未查知。”
“废物。”一声不大不小的叱责,顿令跪立一旁之人不觉脊背发凉,额冒冷汗。
可下一刻,来人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度抓住脖颈,双脚登时离地。
只见一团烟紫围绕在来人的颈间,正徐徐散发出冷酷无情的气息。
“陛下,饶命。”
几个词,被来人困难、断断续续地吐出,两拳在身侧悄然紧握,可他却不敢有何动作。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只因上方之人,是妖族奉为至尊的存在,是妖皇帝俊。
“陛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