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顿时凝滞,肃得让人的呼吸都不觉稍轻。
南栀翻出一记冷眼,“我南栀自小父母双亡,不知何为礼数。”
一番话,很轻,却如一柄重剑,狠插进月猗的心口。
她一窒,还欲说与南栀的话语霎时堵在喉咙之处,不落不下,难受不已。
可月猗也非常人,她自十二岁起接管人心动荡不定、外忧内患的天山阁,心性早已较于别人冷酷近冰,她抱臂而立,眸光略寒,“你是在指责于吾吗?”
生硬的语气,突然的转变,立即引起傅泠崖的注意,他上前两步,牢牢抓住那只皓白的手腕,蓝色的灵力时起时入,“月猗,冷静。”
原来,早在不多时之前,月猗的眸色,已变幻成赤瞳。
她却猛地挣开傅泠崖,周身泛出生人勿近、如冰如霜的气势。
“涿玉君,吾非宵小之辈。”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用如此焦急。
“姑姑。”
南栀登时不知所措,呐呐地喊叫一声。
她冷冷勾唇,“吾还未到及笄之年,尚未婚嫁,不顾南栀上仙,所唤何人?”
话里的冷漠和寒意,就连愚钝之人都能听出。
“我……”
南栀想上前一步接近月猗,可因她脸上极冷的神色而望而却步,秀足不安地轻蹑于地。
月猗失望地回看一眼,拂袖而去。
可那抹失望之色,顿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南栀花容失色,摇摇欲坠,止不住的泪珠瞬间自眼眶中滚落。
“姑,姑姑……”
她徐徐开口,想要唤住月猗,却只是双唇徒劳地张合,近似呢喃,几不可闻。
月上柳梢,映出一地的清辉。
芳草萋萋,庭院深幽,却因夜景而蒙上一层幽暗之色,总令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阴影处蛰伏,伺机而动。
月猗,却不慎踩中此招。
檐下灯笼呼哧狂摇,滂沱出一片暴雨。
门扉被人自外推开,露出里面一张清秀妍丽的面容,肤如凝脂,身若曼柳。
“小姐,姑爷说今晚要在书房温书,让小姐早日入睡。”
言下之意,便是命她不要再自行去打扰。闻声,女子眼中霎时浮现几分暗淡之色。
她慢慢站起身,招过婢女,“兰茗,为我解钗更衣吧。”
昏暗的烛火下,似有一颗清泪滑落过妍丽的脸颊,徐徐没入鬓角,再不见踪迹。
三年,擦肩而过。
天边微蒙,飘落几许微雨,轻打芭蕉,拂落花蕊,可到午时,天际却倏地放晴,暖阳高斜,云卷云舒,可谓是难得的好天气。
陈府门前,人来人往,车马喧嚣。
只因,陈府少爷,得中玄康二十六年的当朝状元。
喜报传府,人人开颜,陈府中处处可见张灯结彩,红绫曳风。
另一边的无忧阁,却孤寂满月,片片落叶随风而飞,不见归处。
原本该在前厅接受众人祝贺的陈府少爷,却幽幽迈步,出现在满眼破财的庭院里,姿态悠然,眸底,却拢浮着一股冷意。
突然间,阵阵咳嗽冲破门扉,传到门外之人的耳中,仿佛催铃一般,声声急切而凄厉。
一杯清水被人徐徐递到眼前,散发出诱人的味道,女子震惊地抬眸,仅见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三年中只见过一面的良人,正闲坐榻边,隐藏在暗色下的五官模糊不清,却依旧俊美非凡。
双手微颤,她慢慢伸手,想去触碰那张面孔,却不防他像被什么恶心的东西倏地近身般极快起身,茶杯应声而碎,水泼四溢。
她呆呆地愣在原地。
“叶蓁,事到如今,你可有悔意?”少顷,他发出一声冷嗤。
下一瞬,沙哑的嗓音回耳,却带有七分的不解与疑惑,“夫君此话何意?妾身……”
话落,他却猛地挥袖,眸中,浮现出一抹赤红,“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
听言,叶蓁登时瞪大双眸。
可他,却早已拂门离去,唯给叶蓁留下一道冷漠的背影。
怔忡过后,她徐徐回神,豆大的泪珠,瞬时滚落下清秀妍丽的脸庞,不时滴落在茵绿的叶片上。
“你对我,就只有厌恶吗?”
喃喃自语,却几不可闻。
旋即,她挣扎着爬下床榻,一步一步地走到已然褪色的妆匣前,取出数叠写满字迹的纸张。
“小姐。”担忧的声线自旁入耳,叶蓁启眸,看向自小就跟在她身边、亲若姊妹的兰茗,唇角,露出一丝文雅动人心弦的弧度,可眉眼中的惨色,已不能遮掩。
“兰茗,帮我搬一个火盆,好吗?”
低低的嗓音里,有痛,有苦,仿佛也有释怀。
兰茗见状,心底不由得冒出几分喜悦,她朝叶蓁敛衽一礼,“那请小姐稍候片刻,奴婢去把火盆搬进屋中。”
“好。”
叶蓁回她,气息微急,苍白的唇色又加深一分。
兰茗复行一礼,转身出门,娇瘦的身体中,似已冒出点点生机,令叶蓁的心不禁稍安。
兰茗,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像你一般,拼尽一切对你好,绝不留一丝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