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云顶山下第一天起,或者应该说自从他们出了京城,阿翡就一直感觉到暗中有人窥伺着。
但主人似乎早已料到,让他不要在意,一切如常便好。只是今天,跟着阿翡的人有点不太一样。他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位客官,您要的酒来了!您可真是好眼光,这逍遥酿啊可是我们这里独一份,你在别的地儿,绝对都尝不到这么好的酒”
店小二一边自夸,一边抱着一大坛子酒出来,过分沉重的重量,让他细瘦的肩膀显得有些吃力。
“哦好。”
阿翡回神,单手接过,这副过分轻松的模样,引得对方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不过小猫也并没有与他多说的意思,直接从包里摸出了银子付账。
“有劳了。”
“诶客官,这酒可烈极了,记着不可多饮——”
小二的话还没说完,阿翡便已经走远,没入人群之中。
周淮晏嗜酒,宫里那些酒都喝腻了,便让他今日来山下买一些寻常人家,或是客栈酒楼里自己酿造的好酒,尝个鲜。
然而阿翡一出白马寺就感受到了,有一道陌生的气息紧跟着自己,可并不是前几天盯着他那几个人。
不知道是换人了,还是另外一方的势力。不过没有得到周淮晏的命令,他并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坏了主人的计划,
回去的时候,阿翡没有选择来时的大路,而是选了一条僻静,能够快速上山的小路。
远离了山下繁华的城镇,喧哗声渐渐变小了,小路通向一处青翠的小竹林,阿翡看见了竹林深处一座简陋的茶寮,里面只有一个小二守着。
或者说应该是伪装店小二。。
阿翡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周,寻找着一个能够放酒坛子的地方,这可是主人今晚要喝的酒,可不能给弄洒了。
说实话,他并不想与人交手,天色已晚,若是酒洒了,再下去买一坛回来可就要迟了。
“哟,那位异族小哥,提着那么大坛子的酒爬上来,定是累坏了吧,快来歇歇,喝口热茶。”
打理茶寮的小二挡在了阿翡面前,他一身短打,貌不惊人,丢到下面集市的人群中,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若是太累,等会儿上山的时候没了力气,把酒坛子摔碎了,回去可不好交代吧。”
说着,那人就要来拿阿翡手中的酒,
咔!
——那是一声清脆到让人牙酸的骨裂声。
阿翡面无表情,捏住了来人的手,他声音很冷,
“不要乱碰,我主人的东西。”
那双苍青色的眼眸折着清凌凌的光,中间映着一道阴暗的竹影,就像是竖起的猫瞳,显得格外可怕。
被阿翡捏断腕骨的男人,即便疼得脸色苍白到了极致,也不曾呼救喊疼,一看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砰!
阿翡猛地将人摔在了地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发黑的手心,
“威金?”
这是一种来自异族雪原的毒草,并不强烈,最多只能让人感觉到微微的刺痛和麻痹。
但如果将上千斤威金草通过绞汁提炼,浓缩熬煮,只需十滴,便能使一个成年男子,五脏溃烂而亡。
不过这种毒,阿翡早就吃过了。当年他们把几千个孩子都泡在毒池里,就像养蛊一样,等待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
而阿翡,就最后留下来的那个。
异族少年把酒坛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再抬头时,冰冷的杀意犹如实质。
阿翡好久没有杀人了,久到他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主人手下养的一只无害又柔弱的猫。
青翠的竹叶染了血,温热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清冷的微风中,顿时染了腥甜的气息。
最后,阿翡走过去,从其中那人的身上熟练的摸出化骨水准备处理掉尸体。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的动作一顿,转身望去。
一个戴着黑斗笠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而他的脚,刚好抵在那酒坛上。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择去碰那个酒坛。”
阿翡随手将化骨水洒在尸体上,苍青色的眼瞳几乎冷至冰点。
面前的男人头戴斗笠,脊背微微佝偻,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布料包裹着。可哪怕看见面前不断融化的同胞尸体,却不曾有半分惧色,
阿翡定定地看着对方。因为有了刚才威金之毒,他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异族细作。
或者准确地说,是人蛊。是异族王屈平耶耗费十数年心血,培育出来的致命之蛊。
将人训练成蛊虫来使用,让其全部潜入大周,积年累月,只待着某一天将这无比强大繁盛的大周朝,纳入鼓掌。
而在一年前,阿翡也是其中之一。甚至此刻他眼前的男人,大抵同样也是异族潜入大周的人蛊。
“哎呀,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呢。”
对方毫无诚意地道着歉,脚下却直接用力。
砰——!
酒坛被踢倒在地上,发出惊烈的破碎声。
清冽的液体从破碎的酒坛中汩汩流出,浸入地下,浓郁的酒香顿时溢散开来,掩盖住了刺鼻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