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黄和张师傅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于心勉强满意了,背着手出了炒茶车间,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车间,只见光影下一个干瘦的身影在忙碌着。
干瘦,俯身揉茶的姿势谈不上美观,在昏暗的车间里,还能反射出影子来,看着还有点瘆人的慌,于心眉头紧蹙。
不管怎么样,这做事都讲究美观,第一眼都要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才行,看来招新工人的事,刻不容缓了。
“还是要先培养几个炒茶工来。”
小黄想着,你总算明白了茶厂现在最需要什么,没想到于心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踉跄。
“你明天就开始招工,找几个像林佩兰那样的女人,到时候培养出人才来了,就把这个姓张的老头子赶走。”
这卸磨杀驴的话信手拈来,也不想想还没有一点点谱的事,居然就敢这么做。
小黄觉得这于心肯定是其他茶厂派来搞破坏的,要不然怎么好好的事情不做,净作妖呢!
小姑娘手艺即便学的快,怎么讲也要三年五载才能出事,现在还没有工人的影子,这位就现在怎么辞退老师傅了。
也不想想这茶厂没有老师傅坐镇的话,那还拿什么来做噱头,几十年的手艺传承,说出去怎么都比那些初出茅庐的好吧!
“厂长,咱们这件事是不是要三思啊?”
小黄面带微笑,尽量表示出自己心里的谦卑和恭敬,努力不让于心反感的问。
“不需要。这事我说的算。”于心抬手指着那车间厉声道,“你看看就这光景,就这一个老头子,和鬼一样,他能给厂里带来多少效益?别人看见他,能觉得茶叶好喝,能喜欢吗?”
小黄愕然,实在被于心的话说的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转身缓缓地往回看去,黑乎乎的车间就像一个黑洞,一个黑影在昏暗的光线里忙碌,可那只是一个人形的轮廓,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大概,时而高时而低,时而起身时而俯身,就像那皮影戏一样,没有生命力似得,看着确实不好看。
但是,这又能怪谁呢?怪来怪去还不就是于心,他自己要把其他地方的灯关了,黑乎乎的一片,只有一个地方有光,可不变成这样吗?
“厂长,咱们这是炒茶的茶厂,如果没有压轴的大师傅在,有可能会对茶商没有说服力。”
“这个你不必担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林佩兰既然张师傅都能教出来,多教几个也是一样的。”
小黄的内心是绝望的,不自觉的为这茶厂的命运担忧,那林佩兰这样有天赋的炒茶工也是极少数的,单看这大厂原来能挑起大梁的屈指可数就知道了。
无奈这于心刚愎自用,又自视甚高,认为自己作为一把手说什么都对,即便小黄心里有别的想法,都不敢说,唯恐落下一个忠言逆耳的下场,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现在唯愿这茶厂有集体撑着,在百姓的认知里得到肯定,能够恢复到正常。
当然想要像章厂长在的时候那么的辉煌,大概是不能了,那人虽然私心过重,把共有的财产占为己有,但章厂长的能力和手段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大厂有这个规模,少不了他的带领。
“这是关乎茶厂的前程。还是要慎重一些为好。”
“小黄同志,你也是过于小心了。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你要跟上时代的脚步。除旧换新,这老的东西注定要被淘汰的。”
除旧换新,这事怎么能把手艺人拿去比啊?有些手艺要的就是资质和长年累月积累的经验,而不是随随便便学了三招两式就能做到的。
小黄心里哭笑不得,看着于心一脸认真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想好了,打定主意了,他多说也没有用,只能应下来,抓紧时间去安排。
只希望老天保佑,让他能够找到像林佩兰那么有天赋的,短短时间手艺已经达到了多年老师傅的水准,可以挑起大梁来,免得于心作妖把厂子做没了。
看着屋檐下的雨帘淅淅沥沥的坠落,林佩兰把竹编拿起来抖了抖,细碎的茶叶末就都都出来了。
林佩兰回家来忙忙碌碌了几天,等到送过来的生茶胚越来越少,又赶上清明节这个多雨季,连林有才都放心的回到村里去扫墓祭祖了。
“每年这清明节的雨比什么都准时,看来这春茶差不多了,这场毛毛雨后应该会有一点。”林佩兰看着外面的阴雨绵绵,道。
“总算不能一天天的看着大笔的银钱往外拿了。”
林玉香也感叹,只不过她感叹的是这些天花的那么大一笔钱,她的想法和任何人都不一样,这些日子买生茶胚的账经过她的手的,林佩兰前前后后给了她几沓大团结的,现在就剩下寥寥无几了,所以她比林佩兰更加心疼钱。
“没有付出,哪里来的收获呀?这是投资,将来卖了大价钱,那么现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林佩兰被林玉香的话逗得直乐。
“虽然说明前茶已经过去了,但是在谷雨之前的茶叶都是很金贵的,有可能价格也还是会涨。”
这是刘家良的经验,他们家往年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价格连现在的一半都没有,毕竟他们家的茶叶以往也是只在周边卖,最多卖到县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