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必须分清楚什么东西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什么东西是相较之下可以舍弃的。即使是传说中那艘以拯救‘世人’为己任的诺亚方舟,自身也有能供承重的极限。
如果夜只想着把眼前需要被拯救的人全都带上船,有朝一日,远超出重量的船必定会带着所有人颠覆在深海里。
这样一来,甚至可能会伤害到那些重要的同伴。
届时夜毫无疑问会感到痛苦与自责。
顾兔不想他痛苦。
那么这种话就有提前说出来的必要。
老实说,她对夜说出这番话的语气有些意外冷淡了。
只要是曾在先前见识过顾兔跟夜是怎样相处的同伴都知道,她对待夜是除了昆以外最特殊的一个。
这种情感并非出于爱情,但若是真要计较起来,大概是伫立于纯粹的亲友之上的层面。正因如此,往常都相当纵容夜的顾兔居然会在这里说出教训,不得不引来周围同伴的吃惊。
三人组里只知道吃的鳄鱼是指望不上的了,见不得挚友挨骂,昆不禁咳嗽了一声,在背后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女友的胳膊替夜说情:
“算了兔兔……当时的情况我心里也有数,在不会影响比赛胜负的同时还能给予华奎因一场狠狠的挫败,其实算很不错的了。”
好家伙,一开口就知道避重就轻。她这里明明讲的只是夜连敌人的命也救的问题好么?
顾兔不由朝身后对自己使眼色的昆撇了撇嘴。
“都还没结婚呢,你用不用这么快就跟我搭出一台‘严父慈母’的戏码?”
没想到她张口就那么直白,昆立马被她不按套路出牌的抗议给噎了一下:“你……谁跟你演‘严父慈母’了啊!再说,就算要演性别也应该完全反过来好吧?”
“重点在这?看来你对和我这件事结婚一点都不抗拒啊?”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这里还那么多人。”
好好的一出严肃氛围顿时随着两人对话歪向了奇怪的方向。虽然顾兔和昆本人皆是有心无意、清清白白,但不代表其他人就能理所当然地吃狗粮了。
“咳咳咳咳!!”
有人用极其蹩脚的演技假咳了一阵,强行打断这对情侣旁若无人的虐狗行为,假装他俩之前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
“好啦好啦,大姐头就不要恨自家孩子不争气了,夜其实已经很努力的了……”
“就是啊,最后那场比赛多亏是夜才能赢的……”
“反正地狱列车停靠时间一到,这些被淘汰掉的家伙就会被自动传送去中间区域啦……”
周围扎着小黑辫的丹和鸡汤几名小弟你一言我一语,成功把话题引回到原本的轨迹上来,仿佛之前的对话片段被某种神奇的替身能力给剪掉了一般。
可惜顾兔目光横扫,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内心中的小算计。
她也懒得计较,转而回归到有关于夜的问题上来。
“夜。”
随着这声清脆的呼唤,对面的长发少年因而缓慢抬眸过来。他似乎也因为顾兔先前的话语而陷入自省和沉思,此刻垂落在白皙眼睑边尚的柔顺长发随抬头而滑开,露出他忐忑不已的视线。
“……兔兔,对不起。”
那种如同躲在屋檐角下犯错事的小狗一样怯弱的眼神,无论是谁对上了都要感到心怜不已。
顾兔瞬间收敛了自己脸上冷淡的表情,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
“别跟我说对不起,夜,以后我也不想听到从你嘴里说出任何一句对不起。”
为了让这位容易自责的少年明白,顾兔知道自己对他永远只能直话直说。在夜怔然的注视中,她不断张合那张泛着朱色的薄唇澄明道:“我根本就不觉得你有做错好吗——”
“无论你是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百个人;是救队友同伴、救无辜路人,还是救那些你认为不该死的家伙,都无所谓,你只需要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就够了——因为我会认同你的每一个抉择,不管你想要怎么做,我都愿意在身旁助你一臂之力。”
“我只是希望你清楚一件事:拯救他人并不是你这辈子应负的责任。别总什么事情都拼命往自己的身上扛,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跟大家说……”
话讲到这里,顾兔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也就半斤八两的事情,不由顿了一顿。
“不过我之前也有背着你找列车长干架去了,这次的事,就算我们两个扯平了吧?”
像是为此传递出一种‘和好’信号,顾兔朝夜伸出了自己的尾指。
她的肤色始终是常年不晒太阳那种人特有的不健康白色,尾指纤细得仿佛一根柔韧而雪白的花茎。
夜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好久,这才缓缓垂落下来,同样伸手探去勾住了她那根微弯的尾指。像是小孩子之间做下和好的约定,他静悄悄地留下了铺洒入塔的那一截月光。
“嗯……”夜低眉顺眼地扬起自己的唇角,勾勒出几分轻柔的浅淡笑意,“我知道了。”
两人重归于好的情景,总算让原本沉重的氛围烟消云散,大家闲扯着插科打诨的声音都因而轻快了几分。
然而,其中全程见识到顾兔与夜之间对话的